這個點兒來墓園的人不多,周圍安寧靜謐,周冬忍那邊有什么動靜,時晴都聽得一清二楚。
他給他爸爸換上新的貢品,然后一言不發隨意坐在墓前和他爸爸喝起了酒,高度白酒,他沒一會兒就喝了好幾盅,時晴看得一陣皺眉,替他擔心。
然后就聽見他嘆了口氣說:“爸,兒子是來給您賠罪的,先前跟您保證的事,我沒做到,不過,您大概也不希望我那么做吧。”
時晴聽不明白周冬忍在說些什么,當下心里還一陣好笑,覺得周冬忍可真逗,跟故去的人還承諾什么呀?健在的人把自己活好最重要啊。
不過很快,她就笑不出來了,因為周冬忍說:“爸,我真的喜歡上時屹的女兒了。”
“她和時屹不一樣,她……她特別單純,我刻意接近她,想利用她來報復時屹,做得那么明顯,連我自己都覺得漏洞百出,可是她竟然都沒發現,好傻。”
周冬忍到底在說什么啊,時晴僵在原地,她仿佛能聽到自己身體里血液瞬間停滯的聲音,手腳都幾乎硬化,她一動不動,感性讓她快點逃走,可理性叫囂著要她留下。
“媽沒能把那個孩子生下來,時屹嚇壞了,他當時那個反應……爸,他好像真的很愛我媽,我原來一直對他倆的感情很厭惡,可現在卻很矛盾,爸,對不起。”
因為緊張而生出的那層汗已經變得冰涼,濕漉漉的附著在里層衣服上,又是一陣風吹過,時晴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原先,總以為“心痛”是個夸大的形容詞,卻不想是個真實的動詞,時晴捂著胸口,撐不住那股猛烈的痛半跪在地上,力氣大到把胸前那片衣服抓出雜亂的折痕。
整個世界都變得混沌起來,她的視線范圍猛地縮小,幾乎只能看清眼前那幾株枯萎的草,可周冬忍的話語卻那么清楚。
她原來愛到極致的聲音,如今卻像是一把淬了毒的刀,刀刀都刺向她的心臟。
“我從一開始就知道她是時屹的女兒……”
“剛在一起的時候,我每天都很痛苦,所以開始逃避,躲著好幾天不敢見她……”
別說了,求你,真的別說了,我受不住。
“原本,是打算讓時屹妻離子散的,可是爸,我算計了那么久,卻沒有算準我自己,我……”周冬忍喝得微醺,靠在墓碑上呢喃著什么,意識開始渙散。
時晴不清楚自己是怎么走出那片松樹林的,等她能勉強看清周圍事物,她已經快到墓園門口了。
看門的大爺瞧見她走了過來,問道:“姑娘,你沒走啊?你……你怎么哭了?”
大爺或許是以為她是因懷念逝者太過悲傷,好心安慰:“人都去了一年多了,節哀啊。”
時晴麻木地撫上臉,竟然真的摸到一片水漬,“我……我哭了嗎?”
大爺一臉驚詫的表情,“姑娘,你沒事吧?”
“沒……沒事……”時晴說完,跌跌撞撞往外跑,她太需要逃離這個地方了,再待上一秒鐘,她都撐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