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時分,春雨將歇。
東宮頭頂的天,半邊陰云,半邊晴。
沈凝簡單沐過身,便將茱萸幾人都打發了出去。
她裹著熟悉的鵝梨香繡被,將身子蜷成了蝦米,一滴晶瑩的淚珠自右眼角涌出,躍過高挺的鼻梁骨,無聲滾落,埋入了柔軟繡枕。
紫珠,紫蘇四人垂頭耷拉腦的立在廊廡,憂心不已。
小廚房里的飯菜熱了涼,涼了又熱,直至夜色深沉,星子悄然布滿夜空,殿內仍半點動靜也無。
文淵殿。
升平帝勤勉,常常批閱奏章至深夜,今夜亦不例外。
安公公輕手輕腳進來,換了新茶,欲言又止。
升平帝:“出了何事,莫要吞吞吐吐。”
安公公小心翼翼道:“陛下,凝公主獨自回了東宮,據說是...又與太子殿下鬧了不快。”
升平帝手中狼毫一頓,正批閱的奏折上一滴濃墨染開,他撂筆抬首,身子往寬大的髹金雕龍大椅中疲憊一靠。
安公公搜腸刮肚尋著討巧的話:“陛下,這少年少女之間,偶爾鬧些小脾氣也是好的,都說歡喜冤家歡喜冤家,可不就是得吵吵鬧鬧,哭哭笑笑的,這感情才越來越深嘛...”
升平帝眉心微蹙:“可知是因何事?可是又與蘇家的那位有關?”
安公公面露為難:“陛下,您是知道的,太子殿下御下有方,身邊各個都是鋸了嘴的葫蘆...要不奴才待會兒差人跑一趟東宮,看看從紫珠,紫蘇那幾個丫頭那兒能不能問出點什么來。”
升平帝押了口熱茶,思量一瞬,頷首:“莫要驚擾了凝兒那孩子。”
安公公:“陛下放心,老奴醒得的,陛下,還有一事不知是否與公主回宮有些關系。”
升平帝挑眉,示意安公公詳說。
安公公便將孟儷兒前往別宮求見凝公主,且與別宮守衛起了沖突,最后又被太子親衛丟出別宮一事回了個大概。
升平帝不悅:“孟家最近倒是熱鬧,孟中軍生的這兩個女兒瞧著都不是省心的。”
康郡王一事,到底損了皇家顏面,升平帝如今氣還沒消,自是也遷怒了孟婷兒。
升平帝擺擺手,安公公躬身告退,不一會兒又躬身來報:“陛下,貴妃娘娘給您送參湯來了。”
升平帝揉了揉眉心,干脆到臨窗矮炕落座:“請貴妃進來。”
慶貴妃一身楊妃色素雅常服,略施粉黛,自大丫鬟手中接過食盒,踱步入殿。
升平帝牽住了她的手,慶貴妃順勢在升平帝身側落座,極熟稔的自食盒中取出一碗紅參雞湯,并三道精致的素菜。
“聽說陛下又未好好用晚膳。”她語氣中帶著三分嗔怪道。
升平帝唇角揚起一道柔和的笑意:“又是小喜子去你那兒嚼舌頭了是不是?”
慶貴妃鳳眸瀲滟一瞪:“陛下不愛惜身子,倒還怪起別人來了。”
升平帝一邊用膳一邊同慶貴妃閑話,又說起了安公公回稟之事。
慶貴妃寬慰:“陛下,晏兒這孩子是刀子嘴豆腐心,依臣妾看,倒是未必對凝兒就無半點情意,只怕是當局者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