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張郃并不是袁紹信重的班底之將,相反,他原本是韓馥的人,甚至可以說是河北之地的一支頗有一定獨立性的武裝,出身和處境,其實和麹義頗為類似。
這樣大的信任,怎能不讓人想起,同為韓馥判將,曾經力挽狂瀾為袁紹立下汗馬功勞的大將麹義呢?
可以說袁紹能有今天的地位,四成是靠著他四世三公的家事,剩余六成都可以說是麹義的功勞,可結果現在麹義又何在呢?(麹義的貢獻可不只是界橋之戰那么簡單,幾乎袁紹所有的關鍵戰役都是他打下來的)
而袁紹,只看張郃的神色變化便心知他的憂慮,立馬道:“孤知你心有顧慮,咱們真人面前不說假話,當此之時,若能擊破曹營,儁乂你便是當之無愧的首功,我以漳水發誓,若勝,則此生必不負將軍!”
說罷,袁紹當即便以手中寶劍劃破手掌,當著眾多文武的面,牽著張郃的手指天盟誓道:“孤袁紹臨漳水發誓,若我袁本初還有他日,縱使儁乂日后負我,我亦絕不負他,有違此誓,當以天打雷轟,后代子孫不得好死!”
說罷,又用自己血呼啦啦的大手握住張郃道:“儁乂啊!孤現在只有信任于你了啊!”
張郃還能說什么?說實在的袁紹這話他連一個標點符號都不信,但既然袁紹的姿態都已經擺得這么低了,他難道還有得選么?
“大王莫要再說這等言語,郃,死戰便是。”
卻也只敢說死戰,不敢拍著胸脯的瞎保證。
曹操的大營豈是那么好攻的?
袁紹聞言,微微有些失望,卻也只好如此了,他并不信任張郃,也深知張郃不會太信任他,然而眼前除了張郃之外,他也確實是沒有真的可以信賴的人了。
不靠張郃,難道只靠那些夸夸其談的幕僚么?
當即,接過所謂大王劍的張郃便開始整軍了,只是擁大軍來到曹操的官渡大營,眼瞅著營帳之外的十重鹿角,營內高高架設著的強弓硬弩,以及曹軍嚴絲合縫,安置規整的大營,張郃還是忍不住在心里不無悲涼的為自己的命運所嘆息。
曹孟德真不愧是天下名將,聽說了天子襲鄴的消息居然還這么穩得住。
“儁乂以為,此戰如何能勝?”
張郃卻不答,反而問道:“臣剛剛在整軍之時,聽聞則注先生因力勸主公班師回朝,阻攔大王借師于胡,不知可有此事?”
袁紹聞言,卻是立時有些變了臉色。
“大戰在即,儁乂為何要問此無關之事?”
卻見張郃鄭重地道:“大王不愿班師,郃也理解大王之苦衷,若是大王已經決意要在數日之內與曹賊一決生死,郃,愿與大王同賭這條性命,請大王下令,效仿項羽舊事,破釜沉舟,命人將渡船全部燒毀,以示與曹賊死戰之決心,則將士自然人人死戰,或可破此大營。”
“燒毀渡船?我軍糧草全靠北岸黎陽供應,現存糧草只夠數日之用,這……”
“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這大營若是三日之內攻不下來,便是十日、三十日,也沒有什么差別了,若是大王決議不請胡兵,決義與曹賊一決生死險中求勝,孤注一擲,就請大王下令,將船只燒了吧,如此,既可激勵將士死戰,又可安定軍心,讓將士們知道,他們在外征戰,至少不用擔憂后方家眷被胡擄所掠。”
說罷,張郃直勾勾地盯著袁紹的雙眼,滿懷著希冀。
“這……還是,不止于此的吧?還是,先攻城吧。”
說罷,袁紹就清晰的感受到,張郃那一雙精光閃閃的眸子,似乎立時便暗淡了幾分。
“喏,臣,知道了。”
說罷,張郃苦笑一聲下令:“攻城吧,行晝夜交替之法,盡量耗損曹軍體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