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還有微微一層小細雪,也不知道這雪是不是為了荀攸而下,老頭兒看起來至少也挺大的歲數了,估摸著十之八九還是陳藩的大侄子之類的,撲通這么一跪,當真是好不狼狽。
然而劉協卻是并不搭理他,甚至并不看他,而是抬頭以欣賞的目光觀察起陳家的這座莊園堡壘了起來,突然扭頭問關羽道:“這堡壘,挺高啊,那上面那是……光這一面就有六個望樓,是吧,這六個望樓的規模好像都還不小呢,云長,這堡壘比一般的縣城還要難打呢吧。”
關羽聞言道:“這堡壘里邊應該還有一層內城,內城里如果設置了高臺的話,單以城池堅固險固來看,怕是比許都打起來都難了。”
跪拜中的陳家眾人聞言,原本就頗為惶恐的神情再度變得狼狽了幾分,其中大部分聽到關羽這話的人干脆渾身都打起了擺子。
事兒確實是這么個事兒,但是這話說得也太誅心了啊,要知道許都在天子遷都之前就是很普通的一個小縣城,且地處平原,本來也談不上什么城防啊,許都要是真有堅固城防,曹操也不至于跑到官渡去和袁紹打決戰了。
“陛下容稟,臣,荀大人遇刺之事,實在是與我等無關啊!”
劉協卻還不搭理他們,繼續跟關羽說道:“既然如此,此地應該比平輿城更加安全才是吧,不過我們六千多人,還有馬,這陳家如何能夠住得下?”
“陛下這么說就未免太小看這汝南陳氏了,汝南陳氏畢竟是數一數二的豪強大族,又累世兩千石,家中人口何止數萬,算上佃農、租客,恐怕這里就算是十萬人也是住得下的。”
“如此,那朕就放心了,這一路緊趕慢行,總算是有個落腳的地方了,朕也乏了,將士們也都下馬歇息歇息吧。”
說罷,輕輕一拽馬韁,胯下良駒便邁著悠然的小碎步越過跪在地上的陳氏迎駕之人,朝著陳家而去,陳家眾人敢怒不敢言,話也不敢說,只能紛紛朝兩側讓開一條五六米寬的通道,讓天子一行進去,卻是連站都不敢站起來,只得就這么一直在這層薄雪中一直跪著。
不一會兒,從后面一層一層的就傳來了話:天子已經進了臥房,直接睡下了。
“家主,這……咱們可如何是好啊。”
為首那老頭微微嘆息一聲,他年紀大,腿腳不好,跪這一會兒,膝蓋就已經有點不是自己的了。
“讓男人都在外邊,院子里繼續跪著,家里的女人、仆婦,手腳勤快起來,萬萬不可怠慢了天子和這些禁軍。荀大人遇刺,天子心里有火。”
說完,就聽身旁的小輩嘀咕道:“有火也不能亂發啊,荀攸又不是咱們殺的,他干嘛沖咱們來啊。”
陳倘聞言二話不說就是一個大嘴巴子扇了過去:“你如果活夠了,就找把刀子自己抹了脖子去,不要連累家人,你爺爺我還想多活幾年呢。”
那小輩聞言,不滿地嘟嘟起了嘴巴,用很小很小,微如蚊子的聲音道:“這不是咱們自己家人嘀咕么,咱們陳家明明對朝廷也算是忠心耿耿的,莫說曾祖(陳藩)因誅殺宦而身死,就連堂叔(陳到)也已經在南陽當了將軍,我陳氏族人中參加軍屯的不下兩千人,天子因荀攸之死不分青紅皂白的遷怒咱們,難道這不是刻薄寡恩么?干嘛非得跟咱們過不去啊,他怎么不去找呢許家的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