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老是軍戶?這……那您是國家的有功之臣啊,如何會落到這般田地呢?”
“子孫不孝唄,我那兒子好賭,欠下一屁股高利貸,雖說這朝中嚴抓狠打印子錢,但這種事又哪里是能打得干凈的呢,是我管我們校尉借錢幫他還的,要不然,他就被打死了,不過我借了公家的錢,這債務自然也就落到我的頭上來了,公家的利息雖低,可我也照樣是還不上啊。”
劉禪正色道:“不可以進敢死營么?”
“敢死營?我倒是想去,可現如今天下承平已久,仗都不打,哪有人招敢死勇士啊!哎,圣天子以仁德為懷,不愿意多造殺戮,可是……哎,聽說現在太子監國,真希望明天就打仗啊,讓老頭子我去敢死營走一遭,是死是活啊,也就認了。”
劉禪懵了一下,卻是真沒想到,民間對他還有這樣的期待。
“那進不去敢死營……”
“進不去敢死營,錢又換不上,沒辦法,那就只好讓我們校尉給我開了介紹信,來洛陽賺錢了唄,洛陽城物價高,過的也不是人過的日子,但干上幾年,稍微攢下一點,也足夠還我們校尉的了,可惜我年歲太大,干活兒也是東家嫌,西家棄,多年下來,能在這洛陽城中活下來都已經是邀天之幸,錢,卻是一點都沒攢下來。”
劉禪道:“那您的兒子呢?您既然是為他還債借得錢,他年輕力壯的讓他來洛陽干活啊,難道這世上還有如此不孝之人么?我陪你告到河南尹去,告到廷尉府去,您是國家的有功之人,我倒要看看他王景升和郭奉孝管是不管,官府有教化之責!”
老人沉默片刻,擠出一絲笑容道:“是我不想告,他剛結婚,還給我生了大胖孫子,留在老家好好過日子吧,這些年我也給他寫過幾封信,都跟他說,我過得挺好,只求他以后別再爛賭,我這輩子也就值了。”
說著,劉禪居然還在這個飽經風霜的老人的臉上看到了一絲笑容,一時間,也不知該說著老頭兒愚蠢,還是該感嘆一句,可憐天下父母心。
“原來,來洛陽謀生的人,都是這樣的。”
“如今我大漢處處都有奴隸可用,老百姓只要不是太懶,總能衣食無憂的,也唯有洛陽這地方的大人們矯情,覺得用奴隸伺候顯不出他們的檔次,就連妓女都有,大人們玩西域的女奴都玩膩了,又舍得給錢,我要是個女的,我都去賣屁股。”
劉禪聞言,又是好一陣的哭笑不得。
心想著,要不制定個政策讓各路將軍們把敢死營開出來算了,如老者這樣的老頭兒實在是太可憐了。
當然,不打仗,敢死營也就成了養老營了,確實也不太合適,這屬于當年的善政在演變中逐漸變成惡政了。
貌似,恐怕還真的需要打仗才能解決這個問題。
想了想,劉禪試探性地問道:“我聽說,太子可能想要放開‘非軍工無以封爵’的限制,給朝中的文官們也封爵位,老先生如何看待此事?”
老頭兒愣了一下,隨即竟然義憤填膺了起來:“竟有此事?這太子簡直是混賬啊!”
劉禪:“…………”
鄧展跟在劉禪的身后,卻是一個沒忍住,樂出了聲來。
“也……不能這么說吧,這不是還沒定呢么,再說您也說了這洛陽的物價貴,朝臣光指著那點俸祿,終究是清貧了一些,況且戰士們征戰沙場是為國立功,朝臣們處理政務也同樣是為國立功啊。”
“你個小娃娃懂得個屁!”
“…………”
“戰場上立功,要么是斬將奪旗,要么是拔城先登,這是最重的兩項功績了,就說這先登之功吧,一千個人沖上去,能有一個立得住那就是天幸,能拿這個功勞的,那都是祖墳上冒了青煙了,剩下的九百九十九個都得死,不重賞,誰去?這東西做得了假么?這是賭命賭出來的功績。”
“文臣,用什么考核標準啊,考核標準是誰定啊,誰去考核文臣啊,官官相護之下,這所謂功勞還不都是靠一張嘴在吹么?況且給武人封爵位,那是不得已而為之,將士們玩命圖的就是一個富貴,文臣呢?要么,搶了武人的爵位,要么,就是憑空多出來一堆爵位,太子這還是嫌棄咱洛陽城的勛貴少啊!”
劉禪無言以對。
剛想跟這老漢解釋,勛貴被嚴格控制在洛陽城里活動,朝廷已經通過地價和高物價將這些勛貴們的錢都收回來了。
卻是突然被人從后面拍了一下肩膀:“嘿,小伙子。”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