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我作為鬼帥對他們的提議已經表達了拒絕,或是推諉,但我敢肯定,這些奴隸們造反的日子不會遠了,他們一定會比我造出來的亂子更大,烈度也更廣。”
劉協也不否認,道:“壓迫愈強,蓄勢愈久,反抗也就必然會愈發的激烈,而大漢整體在輿論和認同上,奴隸一直以來都是不當人的,壓制也一定會愈發激烈,幾乎可以肯定會爆發流血沖突。”
“所以我也是在等,等奴隸之亂的爆發,我大漢王朝與奴隸之間的相互博弈對于未來的思想輸出,一定是大有裨益的,我需要從中汲取養分,學習經驗,所以這,也是洛陽之亂現在不能停的主要原因之一。”
“當然還有更重要的一點,也就是父皇您這最后的一層深意,我還沒有想得明白。”
“啊?”
“就是我大漢如今的勛貴問題,說到底,我大漢這些勛貴才是腐朽的根源,他們存在的本身,就是對底層百姓的壓迫,這洛陽城中的種種黑暗,不也正是因為這些勛貴么?”
劉協挑了挑眉,心知劉禪這卻是已經認識到問題的核心之處了,笑著道:“可是勛貴乃我大漢真正的國本啊。”
“是的,將士在戰場上要拼命,科學家要絞盡腦汁不計成本的搞研發,普通百姓也要在官府的引領下向善而行,這一切的一切都需要軍公爵制度來進行動員和激勵,公私合營,勛貴的存在本身又已經是整個國民經濟的重要組成部分。”
說完,劉禪就低下了頭,沉默了片刻。
“但勛貴們富裕的生活卻是建立在剝削和壓迫的基礎上的,洛陽城內,鬼人的生活,奴隸的生活,其困苦的根源難道不是勛貴么?”
“另外,隨著時間的發展,咱們就是將授勛管理得再如何嚴格,也終究是要有的,只要還有,這勛貴的數量就只會越來越多,就只會制造更多的壓迫和黑暗,眼下勛貴這禍害只在洛陽一地,但是一百年,兩百年,甚至一千年之后呢?”
“咱們授予的勛爵越多,國家的蛀蟲就越多,這卻是分明在授予自己的根基所在了,然而涉及到勛貴的任何變革都是動搖國本的,不可不慎,何況一旦這個國本方面被動搖,這巨大的權力和利益的真空,必定會導致更加激烈的動蕩,況且若是不依賴勛貴,朝廷又如何治理那許許多多的大小企業呢?付諸于商人,那就成了資本家了,付之于官僚,怕是還不如資本家了,好多好多,好多事我都沒想明白。”
劉協聞言,也唯有深深地嘆息。
很顯然,劉禪的思考比自己想象中還要更加深入得多,已經涉及到世界的本質了。
而看到劉協嘆息,劉禪卻是終于忍耐不住,向劉協大禮一拜,道:“兒臣晝也思考,夜也思考,只覺得疲憊不堪,或有所悟,卻是朦朦朧朧,始終抓之不住,還請父皇解惑。”
劉協聞言,喝茶,并且是一杯接著一杯,直到將整整一壺茶都喝干了,也沒有開口說話。
“父皇?”
“哎,其實,你只是有一層窗戶紙沒有捅破罷了。”
“那敢問這層窗戶紙,是什么?”
“勛貴之惡,來源于特權,可這份特權的本質又是什么呢?或者我問得干脆一點,你真的認為,勛貴之惡,是洛陽城中壓迫與剝削的源頭么?”
“難道不是?那還能是什么?”
劉協伸手,先是指了指自己,后是指了指劉禪。
“我,你,皇權,才是勛貴的根啊。”
轟隆隆隆隆,猶如一道驚雷,直接炸響在劉禪的腦子里。
感覺整個腦子,都被這一道天雷給炸得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