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宛嘉被周澤天牽走,有些舍不得朱氏和寧夫子。
他們很善良,也很有意思。
“小朱姐再見,夫子再見。”她朝二人揮揮手。
朱氏本來也在揮著手,猛然想起了什么,沖進了廚房,拿了一包東西塞進湯宛嘉手里。
“這是夫子做的桂花糕,路上餓了就吃著點。”說著,她捏捏湯宛嘉肉嘟嘟的臉,又一拍腦門:“哎呀,給你洗的衣服都在小姚那!”
周澤天看著年輕婦人手忙腳亂的,立馬出言制止:“衣服我們會再派人來取,不必勞煩了。”
朱氏“哦”了一聲,看著一眾人帶著湯宛嘉撤出自家的院子,突然覺得有些失落。
“要是有個孩子陪著我便好了……”她靠在寧夫子懷里,悵然若失的。
寧夫子溫柔地吻了她的發頂,環著她一路進屋去了。
“會有的。”
……
歷時一天一夜,落河的三人全都找到了。除了葉舒仁有傷不宜走動,周澤天命了黎瞬華送湯宛嘉回湯府,自己則又騎著馬,趕去給圣上復命。
雞鳴縣離京其實有一段距離,湯宛嘉還是個只有八歲的孩子,是以周澤天騎馬一溜煙去了,黎瞬華則帶著湯宛嘉坐馬車,慢悠悠晃回京。
二三十里的路,大約一個多兩個時辰才能到。
天逐漸黑了,湯宛嘉躺在馬車里,看著沉默不語的黎瞬華,覺著有些無聊。
她湊近腰背挺直的女子,道:“衛長大人,你叫什么名字?”
黎瞬華瞥了小小個的娃娃一眼,回道:“黎明的黎,瞬時的瞬,風華的華。”
“黎瞬華……”湯宛嘉重復幾次,又抬頭問:“黎衛長,金云衛是不是很難考啊?”
黎瞬華面上并沒有什么表情,道:“有本事,就不難考。”
湯宛嘉嘴角抽抽。
這不是廢話嘛……
這么一番談話,讓她認識到了黎瞬華確實是個不太善于聊天的人,同少言寡語的姚氏一樣,注重實干。
她打了個哈欠,不怕生地拱進了黎瞬華的懷里,閉上眼睛開始睡覺。
黎瞬華冷不丁懷里多了個毛茸茸的孩子,臉色有一瞬間的僵硬。
她忍住拉開湯宛嘉的沖動,微微撩開了簾子,看了眼黑漆漆的窗外。
只有夏風掠過的痕跡,綠樹在月光照耀之下交錯映出許多黑黑白白的剪影。遙遙的,民居里冒出暖黃色的燈光,京城的繁華熱鬧好像就在前頭了。
一切顯得舒適安逸。
可黎瞬華是習武人。她習了十多載的武藝,十四歲就考進金云衛,如今當上八衛長之一,已然過去了四個年頭。
她有著遠超常人的敏銳直覺。
在安靜的晚風吹拂下,她嗅到了一絲不尋常的味道。
“宋枝,加速回京,以免夜長夢多。”黎瞬華壓低聲音,對窗外騎馬護送的女子道。
宋枝應了聲:“是。”便揚起了寶藍色的佩刀,示意前頭駕馬車的同僚加快前進速度。
迎面而來的晚風更冷。
黎瞬華下達命令不到一刻,意外便找上門來了。
當然了,或許這也不是意外。
數十個黑衣的蒙面人手持利劍,從小道兩邊的樹林中跳了出來。
他們個個身形相似,體態勻稱,目光鋒利如刀,一看便知道受過專業的訓練。
金云衛當然不是吃素的,一看有人襲擊,便迅速地圍到馬車四周,將馬車包得嚴嚴實實。
“衛長,有人攔路。”宋枝聲音冷如冰,撩開簾子給黎瞬華比了個四十的手勢。
黎瞬華一雙劍眉朝中擰去。
她低頭看了一眼懷中睡得香甜的小孩兒,對宋枝道:“試探一下。”
宋枝得令,騎著馬到了前頭。她居高臨下地盯著那明顯是領頭的黑衣人,冷聲道:“來者何人,敢來攔金云衛的路。”
領頭的黑衣人冷笑一聲,一句話也不多講,直接照著宋枝的門面丟來一柄劍。
宋枝側身一避,用刀堪堪將這劍打開了。
不得不說,黑衣人這一下的力道極大,若非宋枝是個習武人,恐怕此時此刻已經成了一具死尸。
“留活口——”
沒過多久,黎瞬華便在馬車內聽到了屬下的怒吼。
她心道不好,知曉攔路襲擊之人就是沖他們來的,絲毫沒有講價的余地。
湯宛嘉本來已然入睡,可她不是那等雷打不動之人,感受到馬車之外的動靜后,便悠悠睜開了眼。
“黎衛長,發生什么了?”她聽見了外頭刀劍相撞的聲音,下意識抱住了黎瞬華。
她透過簾子的縫隙,看見了一個女金云衛一刀刺穿了個黑衣人的胸臟,噴出幾柱血紅色來。
她收回目光,冷汗頓時就浸濕了后背。
死亡的感覺,久違地纏上她了。
“別怕,我們一定會安全將你送達京城。”
話音剛落,黎瞬華耳朵微動,抱起了湯宛嘉,一手持刀破開車頂,飛到了馬車上空。
下一秒,湯宛嘉便看見她剛剛還坐著的馬車被幾支利箭戳成了木刺猬。
她環顧四周,看見了許多白衣黑衣的人在廝殺,其中混著飛舞的血。
不過片刻,已然死了許多人。
黎瞬華面色難看,她迅速掃過兩邊的樹林,判斷出弓箭手的方位,抱著湯宛嘉飛身上馬。
“來幾個人護送我。”她高聲一喝,拉起馬頭,馬一下便甩蹄奔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