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宛嘉醒了。
在湯大老爺和陸氏回府的兩個時辰后醒了。
“華太醫,宛嘉她如何了?”陸氏緊握著湯宛嘉的手,一臉捉急地瞧著華太醫。
華太醫給湯宛嘉把過脈后,久違地露出個笑容來:“六小姐雖身體虛弱,仍需調養,心疾卻已然痊愈了。”
這下,就連一向拿不出什么好臉色和好態度的牛老夫人都松了口氣,眉眼看著沒有平日那般咄咄逼人了。
“這半月來,多謝華太醫。”
在牛老夫人的示意下,竇氏命兩個丫鬟捧來了一大堆東西。
華太醫是被圣上點來的,為人又清明,自然不可能收下什么貴重的東西,于是這些謝禮多是醫書,還有許多印著當下時興花紋的布匹。
“老夫人多禮了。”華太醫客套著出去了。
牛老夫人看著陸氏那魂不守舍的樣子,嘆了口氣便領著大伙兒出去了。
“宛嘉,你怎么樣了?”陸氏把湯宛嘉給扶起,憐愛地瞧著她。
湯宛嘉看著陸氏,險些落了淚。
她緊緊握著陸氏的雙手,感受著上面因常年練武而留下來又厚又粗糙的老繭,提起個笑來:“娘,我沒事了。”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陸氏心中的石頭落了地,她想抱湯宛嘉,卻覺那小小的身軀如同瓷娃娃般碰不得,只能克制地靠在床邊,瞧著湯宛嘉。
“爹回來了嗎?”環顧四周,湯宛嘉并沒有發現她阿爹的身影。
湯大老爺是宋大統領麾下的得力干將,四年前與朱國一戰后,多和宋大統領守于邊疆,自去年以來,已經許久未歸家了。
“你阿爹被召進宮去了。”陸氏溫柔地捏著湯宛嘉的手,道:“你身子還不大好,有什么想吃的,先說了,待你好了,娘第一時間給你買來。”
湯宛嘉回想起回京那夜,劫后余生的感覺久久無法散去。四年前她尚小,還不懂,如今她大了,第一次真真切切的感受到生命貴重。
若她死在那夜,她就再也見不到爹娘,再也見不到蘇紓,再也見不到她的兄弟姐妹了。
那是多么可怕的事情,可怕到她無法想象。
思索片刻,她揚起一張笑臉:“娘,我想吃你做的炒面。”
陸氏聽了,十分驚訝:“我做的?你不是知曉娘手藝不好嗎……”
她本要拒絕的,可瞧著女兒那干凈純潔的眸子,便又說不出口了。
“好吧,待你好了,娘做給你吃。”
在房中修養了約摸兩個時辰,湯大老爺才從宮中匆匆趕來。
“宛嘉,圣上要你即刻進宮。”
“什么?”陸氏不敢置信地睜大了眼:“圣上?圣上叫宛嘉進宮做什么?再說,宛嘉才剛醒,身子弱著……”
“圣上口諭,我也十分無奈。”看著一年未見、臉色蒼白的女兒,湯大老爺只覺心痛。
可涉及朱國的事情,他不敢怠慢。
“圣上派了軟轎來,宛嘉是一定要進宮的。”
見夫君這般堅決的樣子,陸氏自知此事沒有商量的余地,便只好藏著對女兒的憐惜,去尋了件體面的衣服來。
替湯宛嘉整理過后,陸氏叮囑道:“若是身子不適,一定要說出來,別強忍著。圣上是明君,見了他也不必害怕,圣上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便是了。知道嗎?”
湯宛嘉被陸氏這一番絮絮叨叨給惹笑了,她親了陸氏一口,道:“我知道了娘,你從前何時這般啰嗦了?”
陸氏無奈地捏了捏她的鼻子:“你出了事,娘想不緊張都難,務必小心。”
“嗯。”湯宛嘉乖巧應下。
湯大老爺背著她,一路到了府外。
軟轎旁邊,立了個體態勻稱的中年人,他眉眼溫和,嘴角帶著笑,看起來十分可親,便是添堯了。
“這便是貴府六小姐了?”他含笑出聲:“真是標志的美人兒,大病初愈,定有后福。”
說著,他撩開了軟轎的簾子:“請吧。”
湯府早在湯宛嘉醒來之時,便向身在宮中的湯大老爺去了信,因此宮里人才順帶知曉了湯宛嘉蘇醒的消息。
于是,湯宛嘉被華麗的大轎子抬了進宮。
她心中明白,此行多半是為了她回京路上發生的那事。
下了軟轎,便是御書房前了。天子眼下,湯宛嘉不得被湯大老爺背了,便由湯大老爺牽著她,慢慢走了進去。
進到去后,她發現殿中有到雞鳴縣接她的周指揮使,有護送她回京的黎衛長,有當朝左相許均,還有個生得同葉舒仁十分相像的中年人。
湯宛嘉略微猜測,便得知這中年人是葉舒仁的爹——青陽侯。
她低下頭來,余光瞧到了案前立著的一個高大俊逸的少年。
便是圣上了。
“臣,帶小女來了。”湯大老爺半跪行禮。
湯宛嘉雖然性子頑皮,禮數卻向來周全,她跪地給圣上行了個大禮。
“臣女湯宛嘉,見過陛下。”
因著身子虛弱,說話還有些有氣無力。
“請起。”圣上十分隨和地朝他們擺手。
湯宛嘉便被湯大老爺給牽起了。
許左相看了一眼身形嬌小、臉色不佳的湯宛嘉,皺眉道:“陛下,臣認為讓湯六小姐知道那事,十分不妥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