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而門軸并未全然朽壞,搖搖欲墜的門板還是撐住了,險而又險地給來客讓出了一條半寬不窄的縫隙,恰可容人通過。
廖芳洲不敢再動那比他老朽了不知多少歲的廟門,只沿著推開的那條縫隙,撥開到他胸口高的野草,率先鉆了進去。
寒蛩跟在后面,來不及感嘆少爺膽大包天,連忙就要跟過去。然而他雖然能進,高大的馬卻被卡住了。寒蛩只好折回,將馬拴在一旁的灌木上,取了馬背上馱的包裹,小跑著進了廟中。
入目是更加荒涼的景象。
殿前的空地上早已被野草亂叢覆蓋,草高得幾乎遮蔽了人的視線。兩旁的側殿不知何時坍塌了,磚瓦一同凌亂地攤在地上,俱被青青野草覆蓋。
廖芳洲心里哀嘆一聲,看這破敗樣子,那位杜若元君的“神像”恐怕都難全須全尾了吧,這可叫他怎么拜祭?
可,來都來了,還能怎么辦。要真碎成八瓣兒了,大不了他給湊合拼起來,總得燒完這柱香。
等寒蛩跟上來,廖芳洲滿懷悲壯地撥開身前叢草,抬腿接著往前走。
走了沒幾步,終于到了元君廟的正殿。這回干脆連門都沒了,只有半截爛糟糟的門軸戳著,四敞大開地露出了正殿真容。
廖芳洲不抱什么期望地抬眼看過去,下一刻臉上表情卻陡然凝固了:那荒草掩映之中的大殿,內里竟然是干干凈凈的,地上一根雜草都沒有,破碎地磚的裂紋都清清楚楚!
廖芳洲倒吸一口涼氣,眸光一寸一寸往上抬,緩緩看向那神龕上供奉的神像。
與過分整潔的地面相比,杜若元君的神像就顯得寒酸多了,也正常多了。
它是一個斂衽端立的姿態,周身色彩剝落得已經不剩什么了,連面容都斑駁不清,露出了泥胎的灰白底色來。只有頭上的飛天髻還直挺挺地立著,讓人分辨出“它”的外形是個女神仙。
這就是祖母天天念叨的杜若元君嗎?也不知“她”長什么樣子?
廖芳洲向來膽大,少幾分敬畏之心。他好奇心起,轉頭就忘了大殿的異狀,盯著神像努力辨認起“她”的相貌來。
嗯……鵝蛋臉,鼻梁挺高,眉毛形狀的向上的,一雙眼睛又圓又大,是杏核眼么?
廖芳洲專注地研究著神像的臉,企圖透過斑駁的泥灰想象她本來面貌。
小廝寒蛩不明所以,只看到自家少爺半只腳甫一跨入這怎么看怎么整潔得詭異的大殿,就著了魔似的盯著神像看,嚇得渾身汗毛都立了起來。
“少……少爺……”寒蛩顫顫巍巍地叫廖芳洲,“你,你怎,怎么了?”
廖芳洲似乎是被喚回了神來,他頭猛得往后一仰,帶得身子都晃了晃。
寒蛩忙一把扶住他,連聲問他有沒有事。廖芳洲卻沒顧上回應,只雙眼有些發直地看著前方。
剛才,他似乎看到那神像,眨了一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