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搖曳,馬臉漢子聲音越發的低沉沙啞。
“仇恨可以蒙蔽人的雙眼,可笑那張三,至死都不知道老和尚也是代人受過,如果他不那么沖動,如果能先回家問問阿芳,如果在揮刀之前能先盤問幾句,如果在最后能發一絲善心,如果....”
孫英說道此處劇烈的咳嗦起來,猛灌了幾口水才稍稍平息。
書生驚訝道:“你說老和尚帶人受過,卻是何意?”
“其實阿芳腹中胎兒,是張三從軍之時所留,阿芳知道夫家的風俗,如果說出真相,那她和孩子都活不下來,索性編了個謊言,將事情都推到了老和尚身上。”
“那老和尚慈悲,不忍其母子兩人喪命,當場便認了罪,并將那男嬰留在寺中撫養。”
“可憐那阿芳,日日伴著夫君歸來,能夠一家團圓,卻不知等回來的是一個煞星,聽聞噩耗,便也在家中懸梁自盡了。”
孫英的聲音不急不緩,卻是聽得眾人心底發寒。
角落里的書生挺直了身子,試探著問道:“那張三的兒子....”
“沒錯,那些沙彌里面,有一個便是他的兒子,書生,你還認為張三無罪嗎?”
“嘶....”書生倒吸一口冷氣,一時間不知該如何作答,最后嘆息道:“不知者不罪,張三也是個可憐人,好在上天還算開眼,沒讓他臨死前知道事情的真相。”
親手殺死自己的兒子,那該是何等的悲痛。
“哼,活著的時候是個糊涂人,死了還要做個糊涂鬼嗎,有些事情,死人比活人看的更清楚。”
孫英說完便開始閉目養神,不再言語,氣氛愈發壓抑,行腳商們也都自覺地閉上了嘴巴,開始休息。
書生靠在角落里,他之前睡了一覺,此時并沒有多少困意,只是瞇著眼睛,盼著天色快點亮起來。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
不知過了多久,書生朦朦朧朧間聽見有人對話。
“老趙,看見石案上那些書了嗎?”
說話的是那個叫周友的年輕人。
“我不識字”
“是賬本。”
趙興疑惑道:“你什么意思?”
“笨啊,有賬本說明這書生外出收賬的,身上肯定揣著銀子。”
“你的意思是.....不行不行,孫頭的規矩你不是不知道,不要命了?!”
“你小點聲,這樣,等天亮出發后,咱倆就說有東西忘在廟里了,然后.....”
火光下,兩人竊竊私語,殊不知被正主聽了個清清楚楚。
書生心里咯噔一下,雖然對這些行腳商沒什么好感,但也算井水不犯河水,天一亮便各奔東西,卻沒想到對方竟然見財起意,動了殺人的心思。
他雖然驚慌,但還保持著熟睡的姿勢,心中開始思慮對策。
那領隊的漢子雖然粗野,但還算講些道理,當其面戳破這兩個家伙的面目,也不失為個辦法。
不行!
萬一真的撕破臉,那漢子未必會幫自己這個陌生人。
自身安危又豈能寄托于他人之手?
書生打定主意,得尋個機會逃跑。
忽然,廟外有歌聲響起。
“十里長亭霜滿天,青絲白發度何年,今生無悔今生錯,來世有緣來世遷,笑靨如花堪繾綣,容顏似水怎纏綿,情濃渺恰相思淡,自在蓬山舞復躚。”
輕柔哀婉的歌聲伴隨著裊裊的箏鳴,在夜空中回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