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魏風心里的一番盤算蔣宇不可能完全猜得到,但是他看得出眼前的這個沈魏風正打算扛下所有責任,然后回去跟老所長負荊請罪。
“我知道有些事只要本人打定了主意根本攔不住,不過你這個決定能不能再等一等?或者跟我和宋軼、老吳他們商量商量,不要自己悶在這個小病房里給自己判死刑。現場的情況一天一個樣,也許會有轉機。”
蔣宇說得沒錯,考古發掘本來就是變數大于定數,一個誤判會造成損失,可不至于全盤皆輸。
巖洞的石棺雖然目前開啟無望,可是新發現的墓葬坑,以及蘇筱晚父親的手繪地圖都在預示著新的希望。
只是沈魏風這時的身體、信念和感情都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重創,離開也許是他給自己最大的解脫。
聽著蔣宇懇切的規勸,沈魏風沉默了良久,他站起身來,走到蔣宇身邊,拍了拍蔣宇肩膀點點頭道:“好,等我出院回去吧。”
原本放在床頭的那張老吳的口訊已經掉在了地上,沈魏風一回房間就撿了起來,打開一看,是手寫的這兩天的工作簡報。
整整一張所里的信箋上寫得滿滿的,條理清晰:墓葬坑每天的發掘情況、文物的收集與整理、出現了哪些新的問題與困難以及他和隊員對下一步工作的建議都逐條列出了。
簡報的最下端還特意加了一段話:之前我作為副領隊對蘇博士的猜疑是缺少的根據和證據支持的,那些過激的行為來自我個人的偏見,若是因為我的錯誤判斷影響了發掘工作,我愿意接受處罰,也懇請隊長邀請蘇博士盡快加入工作組。
老吳的豁然開朗來得有些遲,沈魏風拿著這張工作簡報只覺得諷刺。
沈魏風把簡報丟到一邊,抬起頭看了看時間:已經將近九點了。
墻上的掛鐘“滴答”作響,均勻的走時聲卻被心煩意亂的沈魏風聽成了不斷加速的馬蹄聲。
離雨鎮的長途大巴從早上九點開始,每一個整點都有發車,但是有時候為了盡量多拉些人,車子會拖延一會兒,可有時候不到時間就擠了一車人,車子早早就會開走。
時間正在一分一秒地逼近九點整,沈魏風腦海里全是自己和蘇筱晚兩個月前來時的情景。
車子顛簸,蘇筱晚一路緊閉雙眼靠在沈魏風肩頭,幾次因為暈車要吐都生生忍住了,到下車的時候一張小臉蠟黃蠟黃的,連站都站不住。
不知道在馮村這樣艱苦的環境里生活了幾個月后,這個從異國他鄉趕來的女孩子是不是已經能經受得住這樣的顛簸折磨了?會不會在暈車暈得昏天暗地的時候找不到可以依靠的肩膀?
沈魏風看著掛鐘想得出神,而護士突然推門而入,來給他重新扎針,蔣宇站在床邊很是關心地看著。
“你今天不是要去宋軼那兒拿圖紙嗎?趕緊去吧。我打了針準備睡一會兒,昨晚沒怎么睡好。”沈魏風想趕緊打發走蔣宇,慶幸也在樓上的住院的宋軼可以暫時幫幫他這個忙。
“好,那你可別再胡思亂想了,好好休息。”說完蔣宇頗為放心地離開了沈魏風的病房。
冰冷的藥水開始重新一點一滴地流入沈魏風的血管,他眼看著護士打完針收拾好東西離開病房,便毫不猶豫地拔出了手上的針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