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豆般亮亮的小眼瞅著他,半點都不害怕。
許肆“哼”了聲:“你這么不乖,當心你媽回來把你燉了。”
這么說著,他把鸚鵡重新扔回鳥籠里,邊往臥室走邊脫掉身上的粗線毛衣。
臥室里多了批新衣服,從內搭到外套一應俱全,許肆隨手抽了件黑毛衣出來,毛衣很素,連品牌logo都沒有,只在心口位置繡著精致的三個字母:wen
衣柜里多出來的衣服全都帶著這個圖標,逐漸代替了以前的那些,成為了許肆的專屬。
臥室里燈滅了,今夜這場雪下得太大,遲遲沒有停下的意思,這個平安夜對很多人來說也并不平安。
喻淵平接近天亮的時候才回來,別墅里的保姆辭退了,院子里的雪越積越厚,他走得費力,深一腳淺一腳,回頭一望,才發現這條路竟然這么長。
他今年六十了,從來沒有像這段時間一樣,這么清晰地認識到,自己真的老了。
不到三個月的時間,喻氏情況越來越危急,股份一直在跌,董事會也在不停地向他施加壓力,各種狀況層出不窮,讓喻淵平焦頭爛額。
他咳嗽了兩聲,門剛一推開,就聽見女孩子尖厲的哭聲,他一驚,看見喻文心推著個大箱子出來,一手還拖著在地上撒潑耍賴的孩子。
“給我起來!”
小丫頭不依不饒,賴在地上哭得要死要活,喻淵平太陽穴突突的跳,一口濁氣涌上來,沒忍住又咳嗽了幾聲。
他往前走幾步:“文心!”
喻文心沒想到他會在這個時候回來,嚇了一跳,連忙抱緊了懷里的東西。
喻淵平才發現,她懷里還抱著從他書房搬出來的古董花瓶,用皮草裹著,生怕摔了碰了。
他怒極:“你這是做什么?!”
喻文心有點怕他,但這時候也顧不得什么,她一個用勁兒,把孩子直接從地上拽起來,孩子被她嚇到了,頓時就安分下來。
她拖著箱子往外走,咬咬牙逼自己冷靜。
“哥,我老公都被你開了,我們一家也沒什么好留在這里的了,以后咱們就互不相欠,別見面了。”
喻淵平猛地奪過她手里的箱子,情緒波動太大,先彎腰咳嗽了兩聲,才沙啞著出聲,狠狠瞪她。
“喻文心!你們兩口子背著我挪用公司資金,這是要坐牢的懂不懂?!你以為你能跑得了!”
喻文心被他吼得一愣,牽著孩子的手不停地抖,簡直六神無主,話沒說出來,眼淚先出來了。
“哥,哥你幫幫我們!”
她又急又氣:“他要是坐牢了,我和孩子怎么辦啊!”
喻淵平捂著心口咳嗽,往日一絲不茍的頭發也亂了,看上去蒼老了很多。
他吐出一口濁氣:“我幫不了。”
他現在已經不是公司持股最多的董事長了,裴骃那小子做事做得絕,喻氏馬上就要改名換姓了。
花了他大半輩子的心血,這就要化為泡影了。
偌大的別墅空蕩蕩的,沒有一絲人氣,連地暖也沒開,喻淵平咳嗽了會兒,無力地跌坐在地上,呼吸越發急促。
喻文心看他這副頹廢模樣,終于意識到他再也不是喻家的支柱了,被嚇到的孩子一臉畏縮,顫顫巍巍地喊她,“媽媽——”
她猛然回過神來,也不去管摔在地上的喻淵平,從他手里把行李箱奪過來,拉著孩子就往外跑。
都到現在這個地步了,她什么也不敢想,只想先去外面躲躲,萬一有轉機呢。
連續下了幾天的雪,遠遠望去,天地都白茫茫的一片,被喻文心牽著的孩子走不動,一下子摔進雪里,扁扁嘴想哭,被媽媽一瞪,又踉蹌著爬起來。
她的小棉襖沒穿好,呼呼的冷風往懷里灌,越走越慢,忍不住哭出聲來。
“媽媽,我們要去哪兒啊——”
沒有人回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