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瀾城,天空黑壓壓一片,暴雨侵襲,下得比依萍去和他爸借錢那天還大。
好不容易等雨差不多停時,校門口幾乎已經沒人了,只剩下一個穿著白色幼兒園校服的小姑娘乖巧地撐著傘等人來接。
“眠眠,你在校門口等我,千萬別亂走,知道嗎?”
“好,媽咪我不走,你別急。”
畫漾不敢掛電話,一邊撐著傘快步往校門口趕,一邊和她繼續保持聯系。
今天學校不遠處的十字路口發生了一樁特大交通事故,很多車子都堵在那里,進不行,退也不行,沈家的車也是如此。
無奈之下,畫漾只能讓林叔在那兒等著,自己先下車步行到幼兒園接孩子。
相比母親的擔心,小小年紀的沈眠反而倒沒什么害怕緊張的情緒。
她安安靜靜地站在校門口,視線盯著前面水坑里的水花。
水花越來越小,沈眠把傘移開,想看看雨是不是快停了,但就在移開傘的那一瞬間,她察覺到傘的邊緣好像不小心碰到了什么。
她往一旁退了退,把傘抬高的同時,視線對上了一雙充斥著怒火的眼睛。
眼前的男人酒味滿身,似乎并不清醒,頭發凌亂,眼睛里還充斥著紅血絲,甚是嚇人。
他撐著一把大黑傘,自己身上沒有淋到一滴雨,但右手拽著的小男孩,卻是混身都濕透了。
男孩五官精致,漆黑的頭發濕噠噠貼在額頭,更襯托得他的肌膚有種病態的蒼白,整個人纖瘦至極。
但他的目光卻陰郁而暴戾,直直地落在眼前的男人身上,絲毫沒有注意到別人。
五歲的沈眠并不知道該用何種詞匯描繪他此刻的眼神,她只覺得他像是一只兇惡的小狼,隨時有可能沖上去咬人一口。
那個男人因為剛才的碰撞很不悅,狠狠瞪了她一眼,罵道:“給老子滾開!”
罵完,就拽著男孩往前走了。
沈眠覺得這個男人很奇怪,她跟著走了一兩步,卻又突然想起母親讓她待著不要離開。
她停住,恰好畫漾從電話里聽到剛才男人的罵聲,問了一句:“眠眠,剛才是誰?”
沈眠委屈地說:“一個很兇的叔叔。”
話音剛落,畫漾也到了校門口。
她跑到沈眠面前,松了口氣,見她小臉繃緊,于是問了一句:“怎么了?”
沈眠像告狀似的說:“媽媽,剛才那個很兇的叔叔,帶走了一個很漂亮的小哥哥。”
畫漾一方面忍不住想笑,一方面又有些擔心:“你說這個很兇的叔叔,是小哥哥的爸爸嗎?”
沈眠搖頭:“不知道。”
她指了指不遠處的一條小巷,說:“他們往里面走了。”
畫漾覺得有些奇怪,但無憑無據,只靠著沈眠的一句“很兇”,她也不好揣測什么。
幸好回去本來就要經過那條小巷,畫漾牽著沈眠的手,在走到巷口的時候,停下腳步往里看了一眼。
但今天天氣不好,陰沉沉的,再加上巷子里本來就昏暗,只有巷口一段看得清楚,再往里就看不出什么了。
畫漾猶豫了一下,牽著沈眠正想走,卻突然聽到巷子里傳來“啪啪”的幾聲,像是什么東西打在人身上的聲音。
畫漾對這聲音不陌生,她愣了一下,松開沈眠的手,從包里掏出手機報了警,但正把手機往回塞的功夫,一眨眼,卻發現沈眠突然往里跑了進去。
“眠眠!”畫漾一急,也跟著跑了進去。
眼前的場景,令母女倆都驚恐地停下了腳步。
小巷里,男人拿了根木棍,一棍一棍,結結實實地落在男孩身上。
沈眠看著都覺得疼,但男孩卻像是早已習慣,連表情都沒有任何變化。
畫漾一邊往里跑,一邊用手機,剪短地錄下了男人施暴的過程。
男人不止是用木棍打,時不時還用腳踹,男孩被踹得往后退了一步,后背撞上墻壁。
空氣中似乎傳來一聲玻璃碎裂的聲音,混合著屋檐滴水的聲音,聽不真切。
這一切掩蓋了腳步聲,一直到倆人走到他們面前,那男人才發現她們。
他大吼了一句:“不想死就給老子滾開!”
畫漾怒極,趁其不備,飛快地一腳踹在了男人最脆弱的地方。
這一腳,踹得毫無防備的男人瞬間倒地,雙手捂著下半身,臉色頓白。
畫漾見狀,又在他腹部補了一腳,確保他暫時應該起不來之后,撿起一旁酒吧后門扔著的用來榜酒箱的麻繩,將男人的右手反綁了起來。
而沈眠見狀,拉起一旁的小男孩轉身就跑。
掌心突然感受到一股溫暖,一只柔若無骨的小手將他拉起來的瞬間,被雨水和疼痛裹挾的男孩甚至有些沒反應過來。
“啪”一聲,他手里的長條狀啤酒瓶碎片掉落在地。
沒有任何人聽見。
而碎片上沾著的些許泥污和血跡,很快被地上的雨水沖刷了個干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