璃光殿小仙童殤璃第一次見天后,就抖成了一團。
冷汗一滴滴從額頭落下來,殤璃垂著眼睛不敢再抬頭,撐著地板的雙手忍不住微微發顫。
坐在紫檀沉香木幾桌后化了男相的天后無心神光離合,如美玉流光,不可直視,聲音更是如石上清泉,溫潤清雅,如同一個不食人間煙火的謙謙如玉無雙公子:“起來說話。”
殤璃試著聽天后的話,用膝蓋發力站起身,然而悲催地發現,自己不僅手軟,腿也軟了,根本起不來。
他只能哆哆嗦嗦將頭埋得更低,顫著聲音道:“天……娘……大人,小仙……小的跪著習慣了……您,您什么時候回去啊?”
素以癡情聞名的天帝不可一日不見天后,這一日卻遍尋不著天后,又有一大堆瑣事要處理,隨意點了他去尋天后。
原以為是件美差,他為著快點完成任務,還特意借了二郎真君的哮天犬,循著天后娘娘誅魔劍的氣息去尋,不曾想、不曾想——
天后居然私下凡間,還化了男相,在小倌館左擁右抱地喝花酒!
喝花酒倒也罷了,右邊那個媚眼如絲的小倌拿著個晶瑩剔透的玉樽給天后喂酒,竟趁著天后那雙朱唇湊過來的時候突然移開酒杯,將自己的唇湊了上去,調皮地想親天后的唇角……
自己只是奉命尋人的,可沒人告訴他,尋著人了,怎么請回去,尤其是在如此令人尷尬的場景下!
殤璃縮著腦袋,聲音越來越低,到最后幾不可聞,恨不得用腳趾挖個洞,把自己整個埋進去,就當自己從來沒來過。
怕什么卻來什么,一襲纖塵不染的青衣,衣袂飄飄到殤璃的跟前,一雙素白纖長的手伸了出來,左手手背上那朵像長在肌膚里的曼珠沙華鮮紅猙獰、格外奪目,不待殤璃反應,那雙手便使了仙力,將他輕輕托了起來。
殤璃雖然站了起來,腿腳卻依然虛軟無力,冷汗浸濕了后背,束著手垂著頭,像極了一只待宰的鵪鶉。
化了男相的天后左手一伸,案幾上銀白的誅魔劍輕嘯一聲,穩穩落到了天后的手中。
殤璃垂著頭看得分明,天后左手上那朵曼珠沙華詭異地舒展了花瓣。
那朵曼珠沙華是曾經墮仙的標記,曼珠沙華是冥界有名的不詳花,墮仙身上的曼珠沙華舒展開放,意味著墮仙心中生了殺意。
殤璃的心從頭涼到了腳,自己本是魔界一個不起眼的小魔,不知怎的得了巡視魔界的天帝青眼,提攜到璃光殿近身伺候,原以為苦盡甘來一步登天,難道今天因著窺了天后不可見人的私隱,要不聲不響交代在人間了?
恰在此時,已經走到門口的天后微微轉頭,有些困惑道:“你不是來尋我回去的,還不走?”
在兩個小倌戀戀不舍的目光中,殤璃跟在天后的身后,抖抖索索跟了出去,心里撲通撲通跳個不停,眼看著天后腳步不停朝著一個偏僻的小路走去,殤璃幾乎要哭出來,天后不會真的是想滅口吧?
殤璃如是想著,腳步一陣虛軟,撲通一聲跪了下去,痛哭流涕呼天搶地道:“天后娘娘饒命!小的什么都沒看見!什么都沒聽見!絕不會在天帝陛下面前胡言亂語壞了娘娘的清譽!您大人大量,就放過小人吧!”
“清譽?”身前的人影頓了頓,握劍的左手微微抽搐了一下,誅魔劍哐的一聲出鞘,擱在了殤璃的脖間,“本尊與帝嚳不曾嫁娶,又有何清譽可言?”
誅魔劍的劍鋒泛著冰冷的殺意,激得殤璃后知后覺想起,雖然天帝陛下冰清玉潔、完美無瑕;可這位天后娘娘,卻是天界赫赫有名油潑不進的臭石頭。
若不是萬年前眼前這人策劃了那場誅滅魔界精英的血色婚禮,又力挽狂瀾將被暴怒的魔尊刺成篩子的天帝拖回天界救活了過來,她一個墮入魔界的墮仙,憑什么能被天帝寵在手心里?如今的六界,怎么又會輪到天界獨尊?原本桀驁不馴的魔界中人,怎么又會以委身天界為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