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道童便是楊朝夕,因半夜起來在居室內大解、臭氣熏天,被其他三個轟了出來,卻是要去茅廁清理夜香。熟料走了臭屎運,有幸得見公孫真人家傳的劍法,一時看得入迷,卻早忘了自己為何會端著夜香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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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這滿院月色中。此刻被公孫道人提醒,才慌忙斂了夜香盆,嫌棄地屏住呼吸,向茅廁一方跑掉了。
公孫真人方才一番演練直抒胸臆、暢快淋漓,卻已將半日來積在心中的塊壘,消解了大半。此時也笑著搖搖頭,一徑入了紫極宮。楊朝夕倒完夜香、盥了手,又經過方才觀劍之處,卻只剩銀輝滿院,公孫道人卻是回去歇息了,只剩他悵然若失地立了一會,才悻悻而回。
次日一切照舊,忙過了上午。幾個道童匆匆吃了午齋,連午睡也省略掉,跑到一個靖室里拿出棋枰棋子,楊朝夕、牛龐兒執黑,關虎兒、孫胡念執白,輪番相殺起來。贏的守成,輸得下場、另一人替上。
但觀棋的卻總要比下棋的焦急,免不了在一旁指指戳戳,催得下棋的人也焦躁起來。一面悔棋、一面打著嘴仗,最后卻是楊朝夕和孫胡念,被另外兩人趕了出去,站在靖室外相顧尷尬。便左右分開,一個去了畫室,一個進了琴室。
過得片刻,一陣柔和琴聲綿綿而起,哀哀離情自琴曲中流瀉而出,在院落里縈繞一陣,才漸漸散了。楊柳青青,江水粼粼,離愁別緒總關情,這尚有些稚拙的琴聲,卻是幾年前某個雪夜中的那首《折楊柳》。
這時暑熱方興,這段無心彈及的琴曲,卻似一段清涼之氣,沁入有心之人的身體,渾身一震,便從“守一”之境脫出,雞皮聳起,寒毛盡豎。卻是為這稚拙琴聲所感,再也不能回復方才的狀態。
這人笑嘆一聲,覺得冥冥之中似是偶然的一些機緣,卻如蛛絲般悄悄牽起,慢慢織綴成一方蛛網似的定數。心中頑固了好些年的一些成見,似荔枝般裂開了殼,露出純白的赤誠與灑脫。
這人起步踱著,不多時便站在了琴室外面,笑看著那道童的十指在琴弦上翻飛,時而迅疾、時而低徊,一顆腦袋也隨著琴音俯仰。這時彈奏的卻是一曲《風入松》。
《風入松》曲調高古,仿佛將人帶引到一處別樣的水墨畫間:蒼松翠柏,茅舍炊煙,在峰回路轉的清溪邊、時隱時現,山中隱士和樵夫笑著攀談,暑熱襲襲,谷風歙張,陣陣松濤驟起,從這山傳向那山。
這人也不打攪,只是站在那細細地聽著。待道童按定琴弦、抬起頭來,卻見他正笑吟吟看著自己,忙行了一個拜禮:“觀主安好……”不解中帶著一絲惶恐地望過去,卻不曉得公孫真人何故來此。
難道是自己偷看了他的劍法,便要橫遭不測?忽然記起昔時聽關大石講的一些江湖草野間事,說有偷師學藝的人被剜去雙眼、或是挑斷手筋腳筋的,其狀凄慘無比,雖不致死,卻也是一輩子的殘缺。想到這里,不由得臉色發白、嘴唇鐵青,竟是被自顧自的一番推論給嚇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