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道陌生的聲音,卻是從那二十歲人的年輕道士口中發出。只見他頭上金絲玄冠、一襲紫帔赤袍,橫襕處銀綬魚袋,雙足間高頭黑履,自有一派不凡的氣度、撲面而來。
身后兩列追隨而來的十余名仆從,常服裝束,卻人人佩刀。佩刀有長有短,刀柄刀鞘皆寶氣流光,非一般軍士能有。眾人望去,也已猜到此人來歷非凡。
伙長陳谷雙臂后卷,被武虛子郝金漢制住,聽得喊聲、也抬頭望去,卻認出那兩隊仆從手中所握的,便是長安神策軍的制式佩刀!一時間心中既震驚、又迷惑,震驚于這些十余名仆從拱衛之人的身份,迷惑于自己所得指令、也是從神策軍中發出。
再轉頭掃見院中兵募,有的制住道童、有的被道人反制,都停下手中動作,仿佛再等那來人說話。
那年輕道士面色如玉,曜目含威:“道門清凈地,豈容肆意妄為!那領兵的是誰?帶過來說話!”話音落下,兩名仆從已經快步奔上前去,將陳谷從郝金漢手里奪下。依舊剪著雙臂,帶到年輕道人身前,一人一腳踹中膝彎,陳谷便跪了下來。
陳谷已知情況有變,只好硬著頭皮道:“末將乃洛城行營的一名伙長,叫做陳谷。此番過來,也是接到京中神策軍飛書,說有道人告發上清觀,私藏薊州賊兵劫擄的禁中珍寶。上官請稍待!末將這便帶人搜查出來,先奉給尊駕查驗。”
“呵呵!你倒是盡忠職守。”那年輕道士冷哼一聲,“薊州之亂平定,迄今已過去五年,叛軍一早便將洛陽禁苑的奇珍異寶、還有那含嘉倉中百萬石糧食,劫擄揮霍一空。此時爾等方才想起,要來搜尋一番,我是該說你們鍥而不舍、還是后知后覺呢!”
陳谷面色微變,這年青道士言談語氣,卻似是傳言中的某一位。念頭急轉間,只好挺直身形、行險回道:“末將只知領受上官之令,告發之事雖有真假,也須搜查后才好判定。”說完這句,陳谷渾身上下冷汗已經不自覺地冒了出來,心中雖隱約猜到這年輕道士身份,卻不敢揭穿,惟恐壞了他的行事、要遭滅頂之禍。
年青道士面色稍緩,抬頭道:“倒是個愚忠之人。你起來吧!此事子虛烏有,我已知會魚公公。爾等所為,異想天開!”
陳谷抱拳拜道:“喏——”才站起來,將手臂一揮,幾十兵募便跟在他身后,如蟻群一般、迅速涌出觀門。
那年近五旬的熟悉身影,這才走上前來,笑著望向公孫真人:“公孫道兄!這位道友是從京中巡游而來,道號魯雍真人、俗名唐拓,是愚弟新結識的一位忘年之交!”
公孫真人也不遲疑,連忙走上前來,拱手拜道:“老道公孫玄同,謝魯雍真人解圍!老道長居山中,眼耳昏聵,孤陋寡聞,不曾得知道友名號,故未及修書相邀,恕罪、恕罪!”
魯雍真人唐拓淡然一笑:“公孫道友拳拳報國之心,我早有耳聞。昔年平叛討逆,公孫道友能在淪陷之地串連施為,其間智勇計謀,我心中一直欽佩。”公孫真人聽罷,只是拱手稱謝。
魯雍真人又看向吳天師,微微拱手道:“吳筠道長!家中長輩常提起您名號,說您‘進而有功、隱而有名’。只是長嘆自身為俗務所累,不能追慕仙蹤。今日小道得見,確是三生有幸!”吳天師也是微一拱手,笑而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