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七斗不再去理會那陸續起身逃走的浪蕩子,也在陸秋娘身邊蹲了下來:“嬸嬸!小侄受爹娘所囑,正好過來給家里買些絹帛。你這絹帛成色不錯,不如便以市價賣給我,也省得再理會那些無禮狗輩。”
陸秋娘知他好意,低頭行了一禮:“方小爺即是夕兒好友,一番心意、嬸嬸便領受下了。只是這絹帛和蠶絲已經污損,若這般賣與你,心中著實難安。若方小爺有相熟的布肆,便勞煩你牽個線,這些村中的織物能值幾錢、便換得幾錢,才是商賈之道。”
方七斗聽她這樣說,也是頗感意外,心中卻對這自食其力的農婦、有些刮目相看:“這個簡單!前面便有一處相熟的布肆,我娘親與那蘇掌柜頗有些交情,這便帶嬸嬸過去。”陸秋娘欠身行禮后,才被楊朝夕擁著,向北市東南方向折了過去。
不到半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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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功夫,便來到一間布肆門前,白底青邊的旗招上、縫綴著“朝元”兩個楷字。
三人進了布肆,便有一位挽著墮馬髻的淡妝中年婦人,笑著迎了上來:“方家小子,今日不在觀里念經,怎么有空暇到我這來?”
方七斗拱手笑道:“蘇嬸子,這位陸嬸嬸是我方家內門親戚,在城外住著。這幾日在我家做客,順手帶了些絹帛、絞絲,想換些銀錢。勞煩蘇嬸子給看看貨品!”
方七斗說話間,便從陸秋娘手中拿過那絹帛和絞絲,小心放在一張瘦長的方案上。
那蘇掌柜拿起絹帛和絞絲,左右翻看了一陣,眉頭時而微蹙、時而舒展,盤算了一番才笑道:“陸家妹子這匹絹帛確是費了好多織工,絞絲成色也不錯,只是混入了一些塵泥、傷了些品相。這樣罷,便給你算個體面價!絹帛算二兩銀錢、絞絲五百錢,陸家妹子意下如何?”
陸秋娘微微一愣,心中卻只是苦笑:原來自己這些年日夜辛勞繅絲織帛,那么多好東西、卻都是賤賣了。一時間竟忘了回話。
蘇掌柜以為她嫌少,便笑著解釋道:“陸家妹子,這個價已是略高過我往日進貨的價格了,總得給阿姊留幾分利潤吧?”
陸秋娘這才回過神來,忙欠身回禮道:“蘇姊姊誤會了。小妹只是想到往年賤賣掉的那許多絹帛和絞絲,有些心疼。這出價很好了,小妹卻不知怎么謝你……”說完,才站起身來,恭敬接過蘇掌柜遞來的錢袋子。
蘇掌柜也笑道:“陸家妹子說的見外話,都是往日慣熟的交情。往后再有絹絲,只管送到我這里便好!待會回去,代我問候一下方家那位姊妹。”陸秋娘行禮應下。
方七斗又拱手笑道:“蘇嬸子!我這位陸嬸嬸一年里也不多來,正好帶去各處游逛一番。那便改日再過來叨擾!”蘇掌柜也是微微欠身,將幾人送出朝元布肆,才轉過頭去忙別的事務。
三人出了布肆,方七斗才拱手道:“陸嬸嬸,相請不如偶遇。今日能在這里見到你,也是榮幸至極!小侄說不得要做個東道,請嬸嬸吃些酒食。”
陸秋娘連連擺手、想要婉拒,奈何早起下山至今,也只吃了點胡餅,涼水倒喝過幾大碗。如今腹中響如擂鼓,聽在楊朝夕耳中,也覺得有些尷尬。于是待楊朝夕附耳跟她說了幾句,她才欠身笑道:“那便麻煩方小爺了!”
于是三人在坊道邊一間食肆的涼棚下坐定,便有伙計上來招呼。方七斗笑道:“三碗羊肉湯餅,三碗新豐酒!”
楊朝夕笑著按住他一只手:“新豐酒一碗足夠!我娘素來不吃酒,我晚間還要回麟跡觀。”說完還擠了擠一只眼睛,示意他勿將前幾日被罰跪思過之事說出來。
方七斗會意一笑:“那便不吃酒了!一個人吃酒叫作‘醉解千愁’,好沒意思。只是如此招待不周,家中爹娘知道了,定要罵我小器!”楊朝夕、陸秋娘聽了,均是笑而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