粟米香氣。陸秋娘正蹲在廚下,向灶膛里添著柴禾,見楊朝夕走了進來,抬頭笑道:“怎么這么快便回來了?見到林兒丫頭了嗎?”
楊朝夕臉色微窘:“林兒妹子不在家中,撲了個空。關世伯、關虎兒在家,我把那山花托給他們了。”
陸秋娘站起身、拍拍手上的灰土:“那咱們便先吃飯!吃過了在里間歇息,起來了再幫娘干些粗活兒。”
楊朝夕不疑有他,便依言吃了中飯、回里間炕上睡下。說來奇怪,平時在道觀里幾乎不曾午睡的他,今日沾枕便睡著,或許是回到莊里,心緒完全放松的緣故罷!
這一睡頗為深沉,各種綺彩斑斕的夢境,雜亂無章地在腦海里堆疊:
夢境里一會是紅妝絕麗、容貌傾城的關林兒,正低眉順目地坐在炕上,千喚不應、神態嬌羞。一會是婦人裝束的關林兒和娘親,坐在院落里、一起逗弄著嬰孩,那嬰孩和自己竟有八九分的神似……
陡然間夢境散去,一個陌生又熟悉的女子款款走來,明眸善睞、唇紅齒白,眼角漾出千種風情、萬般嬌態,笑中含媚地看著他,漸漸幻化成一只巨大的赤狐!
楊朝夕幡然醒來,額頭鬢角上全是冷汗,胸中猶自突突地猛跳著。那夢東拼西湊、卻又無比清晰,仿佛真的發生過的一般。沉靜了半晌,抬頭向小窗望去,外面天色已經暗了下來。而自己昏昏沉沉,竟不知睡了有多久!
“夕兒醒來了?看樣子是累壞了!下午叫你兩回都沒有醒,嘴里還叫著林兒丫頭的名字呢!呵呵!”陸秋娘的聲音在外間響起,卻沒有進來。
楊朝夕連忙翻身起來,飛快地整理著發髻和道袍:“娘!下午林兒妹子沒過來吧?我睡迷糊了,別真惹惱了她……”
陸秋娘在外間笑道:“沒有——!娘你還信不過?若林兒丫頭過來,我便是用棍子打、也要把你打起來。只是你這性子、竟和你爹一模一樣!都是一般的怕媳婦……”
“娘!說什么呢!八字還沒一撇的事情,你倒先給孩兒定了調性……”楊朝夕又羞又臊,連忙打斷了陸秋娘的話頭。
母子二人正玩笑間,關虎兒的聲音,卻突然在茅舍外突兀響起:“老三!你出來一下,我有事找你。”
楊朝夕一愣,忙趿上云履,向茅舍外走去:“娘!這關虎兒怕是手癢癢了,要找我切磋拳腳,我去去便回。”陸秋娘點點頭,笑著開了柴門,看著兩人向夜色行去。
關虎兒引著楊朝夕,向著莊子外圍一處荒坡上走去,一言不發。
楊朝夕頗為納悶,借著皎白月光,他已經認了出來,這是往莊中墓園行進的方向。幼時每年清明,娘親都要帶著他,去給爹爹燒紙、祭奠。
墓園位于荒坡之上,是一方不大的高地。關虎兒在墓園外圍便停了下來,顯出少有的嚴肅語氣:“老三,這件事情我也是回來才知道的。上午我爹在、不能當著他面給你講,所以才拖到這會兒,跑出來給你說一聲……咱們幾個自小一處長大、又拜了把子,原不該瞞著你……我那妹子你是知道的,自小性子便執拗!她不肯過來,我這做兄長的、便代她過來說……”
“二哥!到底什么事情!婆婆媽媽說了半天、也沒說明白,這可不像你平時啊……”楊朝夕心中狐疑,不知他說的是好是壞。然而拉到墓園這里來說的、多半不是什么好事情……想到這里,心中竟莫名地焦躁起來。
“哥……我……自己跟他說!”一道凄然的女聲,在夜色中響起。
楊朝夕循聲望去,一道人影亭亭玉立,在清冷的風中搖曳。
月光如水銀瀉地,印在少女姣好面容上,赫然便是他日思夜想的關林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