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曉暮清清嗓子,罕有地正色道:“《塞上曲》《梅花落》皆有蒼涼悠遠、百轉千回之意,最適合用笛簫;《折楊柳》抒懷達意、如泣如訴,曲調低徊、難舍難分,最適用合陶塤;《風入松》曲風陶然忘機、淡泊致遠,最適合用琴箏。
咱們今日便由簡到難,截竹為笛,燒土作塤,先制出竹笛和陶塤,將前三首古曲演繹一番!”
說到這里,柳曉暮頓了頓、又加了一句解釋:“至于琴箏,雖也可做、但費工費時,弦柱調校起來,也頗為麻煩。他日有暇,再慢慢做來。”
楊朝夕見她言之鑿鑿、胸有成竹,也多了幾分期待:“姑姑,你便說該如何做?我可以打個下手,替姑姑干些伐竹、燒火的力氣活。”
柳曉暮笑道:“做這兩樣樂器,材料倒是簡單。你繞出這湖水、往西南十里,有一小片紫竹林,你挑幾竿枯竹、粗細如‘乾元重寶’大錢那般,砍了帶回來便可。至于陶塤所需膠泥,這湖底便有,我自會挖些上來。”
楊朝夕得了分派的任務,便從隨身包袱找出那柄斷劍,向著西南方向而走,很快消失不見。
柳曉暮看他走遠,才依次除下外帔、褶裙、鞋襪、錦背子、間裙、襦衫等衣物,只穿了汗衫、下裈,赤足向湖水躍下。
湖底尚且清澈,兩三丈內、目力皆可及。經冬的游魚神態木訥,待她游得近了、才后知后覺地遁開。
柳曉暮徑直下潛,向著漸漸晦暗的湖底靠近。身上絹紗輕薄、被湖水浸得通透,寸寸肌膚隱約可見,窈窕身姿展露無遺。若此情景被楊朝夕瞧見,只怕立刻便要痛失鼻血數升!
待觸到湖底,柳曉暮從腰后取出一塊狀如斧錛的石頭,將湖底細沙向四面撥開。細沙除盡、便是碎石,碎石除盡、又是更大的石塊……
直到沙石盡去,才露出湖底黑紅色的泥層來。此時的柳曉暮,已經浮出水面、換過五六次氣了。
找到泥層,精神微振。柳曉暮找來腰粗的一截圓木,以掌作刀、以甲為刃,將圓木摳成一個粗糙的木盆。又攜著木盆、石錛,潛入湖底,將方才發掘出的湖底泥,挖出幾塊,填滿木盆,才緩緩游了上來。至此,制塤所需膠泥,終于齊備。
柳曉暮坐在青石上,一番洗手濯足后,便盤膝坐好,運轉起陰元之氣,很快便將頭上、身上的水漬盡數蒸干。起身之時,雙耳微動,似乎察覺到了什么,嘴角揚起一個不經意的笑容。
接著撿起方才脫下的件件衣物,迅速穿戴好,唇齒微啟道:“臭道士,看夠了便出來吧!”
楊朝夕扛著五六竿紫竹,面紅耳赤地從一蓬灌木后閃了出來:“姑姑……我說……我是無意看到……你相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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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曉暮冷哼一聲:“有意、無意,又有多大分別?看便看了,又是敢做不敢當的呆儒模樣……你把紫竹拿來,我挑選一下。那邊木盆中的膠泥,你再添些清水、攪至濃稠,便放下不用理會。”
楊朝夕將紫竹放下,便找來那木盆。待雙手掬了清水甩入盆中,便握起那石錛,用力攪拌起來。
雖然對于制塤一無所知,但他身為山莊孩童,玩泥巴這種事情,自記事起、便不知道干過多少次。而且每次一身污泥回來,都免不了被娘親胖揍一頓……所以時至如今,印象依舊深刻。
楊朝夕一面攪拌膠泥、一面憶苦思甜,盆中暗紅的膠泥塊,漸漸化為一盆濃稠的泥糊。他放下木盆,擦了擦額上汗水,無意間看到柳曉暮制笛的一幕,不禁嘆為觀止!
柳曉暮拿到那幾竿紫竹,卻只選了其中一竿粗細均勻、竹節間距較長的紫竹。又是聚氣在手,以指甲為鋒刃,將那最合適的一段截取出來。接著小指輕旋,竟在截好的竹木上,開出八個孔洞來。而這一系列動作行云流水,顯然不是頭一回自作竹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