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朝夕也覺自己這兩日食欲大減,似乎面對吃食,與面對金石草木的感覺,沒有太大分別。有些像是《道門內丹說》中關于“筑基圓滿”階段的描述。凡胎如今已能短時間地“辟谷”,應當便是“筑基圓滿”的征兆。
不過娘親所備飯食頗為豐盛,若不吃上一些,恐怕娘親又要起疑。于是勉為其難,吃了些胡餅和雞子,便提了柴刀、繩索和那柏木棍,一徑向半山而來。
春時將半,山中樹木是枯是榮,倒也十分明顯。不多時便攏起兩大捆干柴,用柏木棍挑起,輕快往回折返。
路過那半山草廬時,倒想起數日前,那慧朗和尚在水塘邊桑樹下的一番勸解,不禁心頭微暖。心中想著,腳下便不自覺地靠了過去,只聽見兩人交談聲音,遙遙傳來。
“這半山草窩里的野和尚,竟也有香火生意上門?倒也難得!俗語‘壞人財路、如殺人父母’,我便回避一下,稍待再與和尚說話。”
楊朝夕心中有了計較,便將那柴擔藏在一處草窠里,自己卻尋了株大樹,飛身藏于其上。體內后天之氣流轉,耳力更勝平常,便將兩人所說話語,一字不漏地聽了進去。
那慧朗和尚道:“洛施主,你執念太重,以至于言行有偏。情之一字,雖非禍端,卻是‘明心見性、悟得般若’之障。情生欲,欲不得滿,反生怨懟;情生癡,便即沉迷,不能自醒;情生貪,索求失度,助長嫌隙;情生憾,求而不得,郁郁而終……”
那洛施主沉默半晌,方才道:“禪師解析,鞭辟入里。弟子此番進山,卻是帶著妄想而來,不但執念深重、而且貪癡俱全。
其實今日之秋娘,與昨日之秋娘,早已不是一人。我不過是一廂情愿,以昨日之因、妄求今日之果,倒有些像那‘刻舟求劍’的荒唐之舉了。”
慧朗和尚道:“洛施主其實頗有慧根,一點即通。至于施主所言苦惱,卻非不能做不到,而是不愿做到。人被執念驅使,往往以一葉遮目、不愿去窺全貌。
若施主肯收攝心猿意馬、放下癡纏執念,所見諸相,才是真相。過去、今時,無所縈懷;情起、情滅,更不勞神。”
那洛施主似乎愣了許久,才吐出一句:“弟子謝禪師點化!今日唐突而來,一番妄言俗念,攪擾了禪師清修。此處有些銀錢,愿奉為香火之資,請禪師勿要推辭!”
慧朗和尚倒也坦然:“苦修佛法,消解苦厄,本是釋門本分。今得洛施主銀錢,數日粥飯便有了著落,省卻了許多化緣的工夫。應該貧僧謝過施主才是!”
兩人又說得幾句,那洛施主便起身轉頭,向山下走去。楊朝夕聽他話語中提到了娘親,不禁多看了兩眼:倒有幾分面熟,似是在哪里見過。此時也不及多想,只是將這面孔牢牢記住。那洛施主身影漸遠,終于消失在一片樹叢中。
“阿彌陀佛!沖靈子道長既來此間,不妨現身一敘!”慧朗和尚聲音突然響起。
“和尚,小道外出云游多日,苦不堪言。你倒自在,半山上搭個草廬,舌燦蓮花,便能騙來香火錢。真是羨煞小道!只是不知,你頭上的一百個肉髻長出來否?需不需小道出手相助?”
說話間,楊朝夕躍下樹來。幾步奔突靠近,便見慧朗和尚依舊趺坐草廬前,身下的一團青石,被雕成蓮座模樣。
“聽道長聲音清朗、氣息綿長,想來是看開了許多人事,兼又道功大進。真正可喜可賀!”慧朗和尚雙掌合十,便是中規中矩的一禮。只是眉頭蹙了蹙,卻不知察覺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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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尚,小道過來,可不要聽你講那些彎彎繞繞的佛理。今日左右無事,咱們便放開手打一場,好助你‘禪武合一’。哈哈!”楊朝夕說完,已擺開架勢,便要與慧朗大戰三百回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