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嗤!”小蠻不知為何,突然笑了出來。接著笑得愈發激烈,竟被麥饘嗆了一下,連連咳嗽,半晌方才止住。
“你笑什么?”楊朝夕大惑不解。心中卻道:胡人女子都是這般直爽無拘嗎?還是只有小蠻姑娘活潑至此?渾不似漢家女兒、欲笑還顰的溫婉。
小蠻不答,從懷里摸出一面巴掌大小的銅鏡,笑盈盈地遞到他手中。楊朝夕接過一看,頓時忍俊不禁,也跟著哈哈大笑起來。
原來方才吃得太急,馎饦湯汁圍著楊朝夕嘴巴、黏黏地涂了一圈,又沾滿了胡麻餅的芝麻。活脫脫像一個胡茬剛硬的粟特胡人!
兩人笑過一陣,晨起時的那份尷尬與不自在,頓時煙消云散。小蠻語笑嫣然:“你和曉暮姑姑、真的只是道友?為何竟能將她請來!”
“自然只是道友。我見過她的‘潮音鐘’,昨夜見你也有,便猜到你們之間或有關聯。若請她來,必然不會見死不救。只是昨夜你睡去后,我言語不慎、激走了她,以后再想請她援手,怕是很難了!”
楊朝夕苦笑道。說話間,楊便將昨夜與柳曉暮發生的不快,刪繁就簡地說了一通,
“只是她走得太急。這‘潮音鐘’如何使用,我卻還不甚了了。請小蠻姑娘傳授一二!”
小蠻笑意更濃:“楊少俠放心!姑姑不是那種小心眼的人。她既肯將‘潮音鐘’留下,說明對你那幾句不中聽的話,并未放在心上。至于這‘潮音鐘’的用法,倒也簡單……”
兩人各自拿出“潮音鐘”,互相比劃地聊了片刻,楊朝夕才將這法器的各種用法、口訣,一一記在腦中。
此時日頭高企,辰時已過大半。楊朝夕心中尚記掛著其余事情,便抱拳道:“小蠻姑娘,你既招惹到那色膽包天的田駙馬,最近便不要回酒肆了。這處館舍我已給足了銀錢,你便住在此處,吃用吩咐伙計去辦便可。
待會,我先叫伙計抓幾副藥、煎好端來,你先好好將養幾日。我還有事要去料理,便先失陪了!”
龍門東山,香山寺中。一間像模像樣的僧房內,正東掛著釋迦摩尼寶像。北面是一方矮榻,榻上枕席薄衾俱足,疊放在矮榻一角。
榻中擺著一方卷足案,二十四樣烹茶之器、錯落排開。一只鏤花銅香爐、靜默地立在案角,淡淡檀香從中升騰而出。一僧一客對坐品茗,一幅悠然自得、超然世外的禪寂之景。
那客方腮白皙、緋袍金帶,硬腳幞頭如墨,竟穿了一身官服而來!單看年紀,只有四十來歲,兩鬢卻已斑白。榻邊放著幾只木匣,有的匣蓋掀開半邊,烏亮的銀光映在僧房內,為這方外之地、
(本章未完,請翻頁)
添上了一抹世俗氣。
那僧人雙掌合十、俯首行禮道:“少尹大人此行辛苦!有這千兩銀鋌,鄙寺必將‘神都武林大會’辦得風光無限、名垂史冊!這義陽茶是一位茶商香客所贈,方丈師兄愛不釋手、卻不舍得多吃。今日聽聞少尹大人要來,特囑我以此茶款待!”
這位少尹大人,便是河南府少尹陳望廬。前些時日新喪愛女、悔恨悲憤之下,一夜間竟長出了許多銀發。今日卻是奉河南尹蕭璟之命,將之前答應的千兩白銀、親自押送到香山寺中,恰好也排解一下心中郁結之氣。
陳少尹捧起新添的茶湯,慢呷細品,果覺馨香沁人、目清神馳。不由贊道:“確是好茶!一杯忘俗,兩杯解憂,三杯神清。靈真禪師,本官此番前來,尚有兩樁事情須向禪師言明,妥與不妥、但求貴寺一句話,我好向河南尹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