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子建仰頭看了看娘親,也怯生生道:“姨、姨……不哭,娘說、說……愛哭不是、男兒漢。”
覃清頓時破涕為笑,上前一把攬起小子建,捏了捏他粉嫩的鼻頭:“清姨沒有哭,眼睛進了灰塵、洗把臉就好……”
唐娟卻自榻上拿起那金剪刀和一綹頭發,捧到覃清跟前,似笑非笑道:“師妹哪里學來的巫術,是想要楊師弟從此對你死心塌地么?”
覃清大窘,裝模裝樣逗弄了一番小子建,才吞吞吐吐道:“王神醫那日離開前,說是、說是《枕中方》里有個秘方,只須取……取心儀之人……頭發二十根,燒灰入酒,趁熱服下。那人便能……便能回心轉意、專情于自己……”
覃清說到“心儀之人”時,聲音早已細弱蚊蠅。待將這原委說完,心頭反而涌起一絲得逞后的甜蜜。仿佛她一旦將這秘方服下,楊師兄便會立刻回到她身旁、再也不會離開。
唐娟聽罷,卻是哭笑不得,又不忍心拆穿師妹這煞費苦心的小伎倆。只得笑著點頭道:“我雖未細看過那《枕中方》,不過想來妙應真人孫思邈的法子,總該有幾分道理吧?”
覃清櫻唇輕抿、篤定道:“王神醫也說‘寧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前人的智慧,又豈是咱們能比!”
卻說楊朝夕出了銅駝坊、跨過新中橋,就洛水邊尋了一大叢茂密的蘆葦。三下五除二、便將那絳紅蓮蓬衣罩上,又蒙了月白面巾,才接著向修善坊奔去。
重傷初愈,其實尚有幾處大的傷口、還未完全長牢。此時“一葦渡江”功法使出,頓覺幾處傷口依舊隱隱作痛。
好在筋骨盡復,并不影響奔行。楊朝夕身如殘影,腳下不停,竟是越奔越精神!不到一盞茶工夫,便沖入修善坊中,徑直來到那拱門朝西的祆祠前。
叩門半晌,竟無一人回應。楊朝夕壯起膽子,向著丈余高的院墻躍上。只見院落整潔、火壇猶在,卻是空無一人。
正愣神間,兩道黑影從祆祠后院的廊道中竄出,疾如羽箭一般、向著楊朝夕襲來!
待他反應過來,卻見兩條黑犬碩大的頭顱,早已近在咫尺!猩紅的舌頭、耷拉在鋒利的犬牙上,尤其動魄驚心!
楊朝夕趕忙一個倒翻,險險避開黑犬的撲咬,身體已輕輕落在地上。不由想起當初在熊耳山中、被狗群追殺的情景,仍然心有余悸。
好在那兩條黑犬猝然躍起、實已耗去了大半氣力,便再也躍不上來,只能困在木門中狂吠。
楊朝夕心知祆教教眾必已動身,便不再理會雙犬。雙足連點,奔出洛陽城后,沿著官道一路向西南追去。終于在大隊教眾抵達香鹿山前,追上了康麻葛等人。
楊朝夕綴在紅流后面,亦步亦趨地走著,腦海里卻一點一點回想起、這幾日覃清待自己的種種。心中一時百味雜陳,不知該如何取舍才好……
陡然間隊伍一滯,似是停了下來,楊朝夕收勢不及、險些撞到前面的教徒。卻聽一陣氣沖霄漢的怒聲,從紅流前方遙遙傳來:
“祆教妖人!喪盡天良!殺我父兄,血債血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