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些懷念當夜和湯中松二人對飲的時候,仿佛這些年來所有的悲哀,愁緒,恨意都化入了那一杯杯酒中。
雖然還是被自己喝下,但醒來之后這些情緒都已淡了三分。
“醉一次便能淡三分,那我醉三次就只剩一分。可若醉四次則會反欠二分,這又該怎么算呢?”
劉睿影苦笑。
悲哀,愁緒,恨意是化解不干凈的。世間沒有欠多少還能原封不動的再補回來的事,就連借錢也還得算個利息不是?
當欠的實在太多,這種計較便也失去了意義。全身上下能給的,無非就是這條爛命。
而他已經給出去了。
故而他迄今為止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盡力不死。
因為他已經失去了這個權利,他所能用心的只是如何坐上掌司之位。
一株參天大樹,有樹干,有枝葉,有果實,但也有根系。
根系深深的扎根在土壤中,沒日沒夜的汲取養分然后由樹干供給上去,才能出落的枝繁葉茂。
然而每一位看客只會贊美那華麗的樹冠,堅實的枝條,和繁茂的樹葉。
從來不曾聽聞有人說一句:啊,“偉大的根系,如若沒有你,這外在怎能如此之美麗?”
定天下風云,走康莊大道。
且時時刻刻挺直了腰,板正了背。
于千萬人中獨行,在凱歌里大醉,最后死于某種轟轟烈烈再贏得一場舉國之悼的,是英雄。
他的腳下不得有一點兒污泥,背后也不能有一點兒陰影。
即便有,那也是太陽照錯了方向。
在愚蠢的時代戲弄愚蠢的人。
對發生的,錯過的,甚至愛過的不珍惜也不惋惜的;對可憐的,嬌小的,甚至殘弱的不同情也不妥協的,是梟雄。
英雄死后或許能得道成仙,梟雄卻會一直留在人間。
英雄的故事注定可歌,梟雄的經歷必然可泣。
但,只有梟雄才能坐上掌司之位。
劉睿影不是。
他是為了一句承諾甘愿此生以命相許,且百折不撓,逆流而上的人。
然而沒有人能拿著英雄的臺本演好梟雄的角色。
不管是匆忙還是悠閑,劉睿影都是在太陽落山后才到達了集英鎮。他并沒有直接去中軍行轅,因為他發現祥騰酒家依然燈火通明,劉睿影雖然心里覺得奇怪,但腳下卻不停使喚的往它門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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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西王府。
霍望斜靠在王座上,抱著自己的劍。
他面色微紅,桌上東倒西歪的放著好幾個喝空的酒壺。
“星闌,為何你抖動的越來越厲害了……”
王府內的侍從對此早已多見不怪。
因為王爺每日都要對這把劍念叨一會兒,就像是老朋友般談天說地。講到開心處甚至還高歌長嘯。
霍望把星闌劍放到桌上,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沒想到這劍竟然自己轉了個方向,劍尖朝西。
“莫非草原王庭處有星劍現世?”
想到這里,霍望頓時全身緊繃,酒氣都轉為涼汗從背上冒了出來,臉色慘白。
“王爺,您是哪里不舒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