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情人把腦海中的畫面和眼前所看到的,兩頭一對比,頓頓時覺得有些物是人非的感慨。
他感慨的倒不是說張學究的變化,而是自己這一對師徒,本來和和睦睦,美好無限,卻是又在旦夕之間淪至此。
這些年來,他也曾遭遇了壇庭的追捕,數度橫刀力戰。
好在最后總是能否極泰來,化險為夷……
身陷囹圄,脫困而出,是好事。
至少對除了斷情人之外的所有人來說都是好事。
畢竟誰不想在絕境中的最后一刻扭轉乾坤,逃出生天?
但對斷情人不是。
每一次沖出重圍,活的新生之后,都讓他更加堅定的認為,自己的宿命就是復仇。
沒有任何人可以阻擋得了,即便是神仙如壇庭也不行。
于是這種宿命的情感,就這么一點點的累積起來,直到根深蒂固,牢不可破。
斷情人自己從未如此思考過,畢竟這當局者迷。
可是張學究卻認真的反省過。
他的好徒弟變成現在的斷情人,所有人都有責任,整個壇庭都逃不脫干系。
就像一杯酒若是在還未喝到嘴里時,酒盞就落地摔碎,酒湯也四濺噴灑,那并不能責怪喝酒的人手上的力道沒有拿捏真確,握緊酒杯,而是這人間中的所有因果,所有力量,都在處心積慮的將這酒杯打翻在地。
喝不上酒,不怪酒,也不怪人。
雖然說不上究竟應該怪誰,可是天地之間的一切因素仿佛都有責任。
斷情人的誕生,不就是一個最好的例子?
壇庭庭衛玩忽職守,放進了一只九山異獸狐族。
之后張學究這位師傅,卻是又過于相信自己的徒弟而在他最需要開導與陪伴時,默默離去。
終究,壇庭對他的追捕,讓他一步步的走到如今,再難以回頭。
這些并無人刻意安排,但卻要比戲子的臺本中寫的還要出奇。
張學究還是會經常自責。
起碼他的過錯不可謂不小,這也是實情。
“你還是老了!”
斷情人把張學究從頭至尾,又從尾至頭的反復看了好幾遍后,終于開口說道。
“我一開始,就不年輕。”
張學究說道。
說完輕輕一笑。
他比斷情人大了二十有二,完全是可以當爹的年紀。
何況張學究也未曾婚配,沒有子嗣。
在壇庭中時,卻是一直把自己這位徒弟當做嫡長子對待。
二人即是師徒,亦是父子。
“主要是,你有白頭發了。”
斷情人接著說道。
張學究眉毛一挑,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多情應笑我,早生華發。”
張學究嘴里念叨了一句。
這是通今閣中一位先賢的詞作。
可笑他張學究英武無雙,到最后還是逃不脫這豎子俗人的七情六欲,多愁善感。
右邊還比左邊好些。
左邊鬢角,已然幾乎全白。
“你這華發長得太不對稱了。”
斷情人說道。
他也注意到了這一點。
“可能是因為我左邊的太陽穴時常突突的跳著疼,我就用手壓住嗎,然后不停揉搓。”
張學究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