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明明有燈籠可以借火,但東家還是選擇用火石。這會兒手里多拿些東西,好像就能多給他增添幾分安全感。
煙絲很干燥,但火石不知為何卻有些潮濕,清脆之聲接連響起了許多次,卻是連一顆火星都沒有看到。劉睿影從身旁的婢女手中拿過燈籠,將煙斗叼在嘴里,雙手騰出來把燈籠外的套子取下,露出一根光禿禿的蠟燭。
側頭,湊近,將自己煙斗里插著的紙棒點燃。
紙棒很短,燃燒的很快。
“呼”的一下子,就燒到了煙斗里面,把煙絲引燃,劉睿影吧嗒著嘴,抽了起來。
“只知劉省旗酒量不錯,卻是還不知道劉省旗也會抽煙。”
東家拿著火石說道。
他已經放棄了用火石打火,但也沒有一點意思用那蠟燭點燃煙斗里插著的紙棒。
但看劉睿影這抽煙的動作,就讓他更加心慌……
連抽煙這樣毫無隱秘可言的事情,他都不知道,還如何談的上了解?況且自古只有陪酒一說,哪里聽說過陪煙?一個人可以接二連三,口不停的喝酒,但著實罕有人能夠一鍋一鍋,一斗接一斗的抽煙。
劉睿影用左手的拇指、食指和中指托著煙斗,其余的指頭僅僅捏著煙嘴。這并不是抽煙人慣用的姿勢與手法,而是握劍的姿勢。雖然抽煙并沒有什么規定,沒人都按照自己的舒適,但像劉睿影這樣拿煙斗的,東家的確沒有見過。
東家覺得劉睿影是在等待機會,一個朝自己出手的機會。他雖然是可以承擔起“一刀切”的高手匠人,但他的刀法只用來切過石頭,沒有切過人的咽喉與脖頸。這點他心中很清楚,至于這東家的身份,也不是他當著有這樣的實力。之所以連杜彥這般人物都能成為寶怡賭坊的看家犬,其中真正的原因并不是因為他這位東家。
所謂提線木偶便是如此。
五條看不見的線,拴著他的四肢與頭顱。
頂上之人要他哪里動,他便哪里動,要他何時張口,他便何時張口。其余的時候,只能一動不動,一言不發。
不過他還是個人,比真正的木偶多了判斷力。
他想的也著實不錯。
劉睿影真的在等待一個機會,不過他卻并不想出手,只是在觀察這東家還能保持這般不松懈多久。
目光一直聚焦在他的手腕上,若是東家的手腕稍有不穩,劉睿影便更能應證心中所想。
到最后,東家還是忍不住了……他彎曲的三根手指緩緩伸直,想要借撫慰一下手腕僵直的酸痛。這樣精細微妙的變化,自是沒有逃過劉睿影的眼睛。他臉上還未展露表情,心中卻先笑出了聲。
就在劉睿影要開口說點什么的時候,從東家身后的屏風里走出來了六個人。
其中四個,是寶怡賭坊的中間接應人,算上這次劉睿影已經見過三次了。另外兩人,身著中都查緝司官服,胸前繡著一個大大的“詔”字。手上還拿著一只公文,題頭上的一抹朱砂痕跡所發出的亮紅色讓劉睿影心頭震顫不已……
“朱砂痕,索命魂,下了詔獄活死人。斷胳膊斷腿的滿地跑,閻王來了也受不了……”
當初在定西王域第一次看到這詔獄文書時,在劉睿影腦海中響起的童謠,現在卻是變得更加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