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師望作為襄陽令,在朝堂百官之中當然算不上多顯赫的,但襄陽城內上至公卿百官,下至販夫走卒,襄陽縣衙門都有權力過問。
一定要說誰才是建繼帝的耳目,劉師望比其他人更有資格。
這也是建繼帝將縣尉司武吏出身、熟悉坊巷縣治的劉師望,放在襄陽令這個位子上的關鍵原因。
錢尚端琢磨著陛下真要聽到什么風吹草動,多半也是劉師望秘報上來。
想到這里,錢尚端背脊微微發涼,誠惶誠恐說道:“此季襄陽是有一些議論,但多為荒誕不經之言,陛下聽了也必然會加以斥責,臣才沒有敢胡亂上稟!”
“是不是荒誕不經,朕自能分辨……”建繼帝這時候神色稍緩,示意宮侍給錢尚端、劉師望二人賜座。
虛坐繡墩,錢尚端見劉師望坐在他的下首還是沉默不語,沉吟道:“近來襄陽是有一些議論紛擾,但事涉靖勝侯,又多荒誕不經,因而臣就沒有上稟陛下,還請陛下降罪!”
“有多荒誕不經,你且說來聽聽。”建繼帝卻也不是懷疑錢尚端與周鶴、高純年及鄭懷忠等人結黨營私,但錢尚端明明看到暗流涌動,為明哲保身而保持沉默,卻也不是他所希望看到的。
這些年來他身邊就幾個人可能稱得上真正的嫡系,倘若錢尚端在他面前說話都不盡不實,他真正能信任的,還剩下誰?
“興許是宣威軍敗焦陂,令襄陽人人自危,去年底城中便頗多議論南遷之事。朝中原也有官吏議論,但都遭周相嚴加訓斥。不過,楚山傳捷之日陛下召我等進宮商議賞功之事,事畢出宮,周相擔憂淮南難抵強敵,令江淮、荊湖皆危,于宮門外就南遷之事征詢諸公意見;諸公皆憂淮南不守危及江浙,唯胡公憂妄議南遷會動搖軍心。周相遂使武威郡主借傳旨楚山之便,征詢靖勝侯的意見,然而靖勝侯言辭慷慨,激烈反對南遷之事,周相應是就此作罷,才沒有向陛下提及這事,”
錢尚端正襟危坐道,
“臣還以為這事就此過去,還想著找個機會跟陛下說一下,卻不想近日暗中又有傳聞,說靖勝侯激烈反對南遷之事,乃是陰私要做大越柱國之臣,又陰私欲尚公主——這些傳聞不僅荒誕不經,還意有所指,應有人在暗中推波助瀾,臣原本想暗中查明一切再稟于陛下,絕非有意相瞞!”
“劉師望,你也知道這些事?”建繼帝陰沉著臉,問劉師望道。
“微臣所知,與錢公大體相仿,也正暗中遣人追查何人散播惡論,暫時還沒有發現。”劉師望稟道。
“你們如何看待南遷之事?”建繼帝問道。
“此國之大政,非微臣所能妄議。”劉師望說道。
建繼帝看向錢尚端,問道:“你以為呢?”
劉師望未入公卿之列,照規矩是不能妄議國政,但錢尚端作為翰林學士、禮部侍郎、知制誥,卻不能避而不答。
錢尚端稍作沉吟,說道:“淮王府兵馬雖眾,但斗志不堅,而虜兵在潁州、徐州大造戰船、編練水軍,以臣之拙見,應當要防不測之患。不過,臣以為靖勝侯激烈反對南遷之事,其性情剛烈,有破釜沉舟之志要與胡虜不共戴天,對朝廷也是赤膽忠心,而非荒誕傳聞所謂的陰私其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