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臨終前,給自己留下的話,只有一條,無論在什么時候都不能傷害漢人中的普通百姓。當年庫爾勒十三歲。
父母雙亡后,庫爾勒在部族中再難立足,經常遭到欺凌,部族中韃靼人叫自己漢狗,而南邊的漢人又叫自己假韃子,姥姥不親,舅舅不愛,自己還是有些志氣的,靠自己的努力開了這間酒館。
如果是早年間,庫爾勒還有心情把酒館修繕修繕,把頭頂上煙熏火燎的招牌擦拭干凈。頭頂上的隸書招牌,那是主人家的臉面。那時候他的飯館剛開張,又碰上了好年景,每天進帳的不少,偶爾一天運氣佳碰上大主顧,賺上半匹絹都有可能。庫爾勒的百十畝地就是那時候置辦下的。
那時候,庫爾勒記得自己每天恨不得將頭頂上寫著“有間客棧”的牌匾擦三遍。這牌匾是庫爾勒花了三頭羊的潤筆,求整個遼陽唯一的秀才王文耀給寫下的。他醉中寫就的牌匾雖然沒有“如意”,“臨風”般聽起來有口彩,但勝在貼切自然。想那行路之人在一眼望不到頭的官道上,猛地看到“有間客棧”四個字,饑渴之意頓生,走進來住一宿,吃兩碗麥飯,喝幾盞濁酒也是預料之中的事。
可惜好景不長,這幾年女真逐漸強大起來,經常對周邊韃靼部族和大明州縣開刀,每年都會發生大小不一的戰爭,遼陽府很快把府庫里的積蓄折騰了個干凈。
人都說天子圣明,看什么東西都是那個什么瞳親照,也就是一只眼睛看倆影兒,比普通人清楚一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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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明天子就不知道從叢林中走出來的野人是會吃人的?聽老人們說早年間宋朝就是壞在這些女真人手里的。難道圣天子的見識還不如我等草民?
生意雖然冷清了,可衙門里的稅還得照交。一百多畝良田幾年就折騰沒了,當官的不知是咋想的,土地收去了,沒幾年卻荒廢在這里。
有道是“破家的縣令,剝皮的太守”,庫爾勒知道交不上稅的后果是什么。他在縣城里的幾個同行,交不起稅幾天時間就血肉模糊的被牢子從后門拖出來。
當他推開破爛的房門,一雙驚恐的大眼睛正看著自己,對方還是一個十一二歲的小姑娘,有一雙湛藍的眼睛,作為在邊境求生十幾年的老炮,在這個已經有十幾年三不管的邊境,遇到什么事都不覺得稀奇。原本想要對入侵者發一頓火,看著這雙驚恐無助的雙眼,心逐漸沉既下來。
里間自己的臥室傳來呻吟聲,來到床邊,一個很秀氣的男孩子正和他對視,黑色的眼球一瞬不瞬地望過來,尖下巴,高鼻梁,前額上的頭發濕漉漉的,這么冷的天,一定是高燒所致。
又過了一天,張世棄他覺得腦袋很疼,口干舌燥,身上的盔甲被卸掉了,負傷的地方包扎很好。渾身上下,一點力氣沒有,胳膊和腿軟綿綿的,好像連抬動一下的氣力都沒有了。他勉強側著頭,看了看周圍。
張世棄又一次看到這個年紀不大卻滿臉溝塹的中年人,對方和自己對視了一會兒,說道:“我去給你拿藥。”
這是一間小屋,似乎是整個房子的后院。
庫爾勒把熬好的藥端過來以后,女孩子接過后開始喂他,“這樣亂世,你能遇到這樣心地如此善良人,是你的造化,東邊在打仗,你們定時從那邊逃難過來的,看你的穿著定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
“謝謝。”雖然古人云大恩不言謝,但是這個時候張世棄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注;旗丁滿十五歲的時候要進行考核,合格者為步甲,優秀者為馬甲,然后再依據戰場上斬級多少擢升,斬首一百級可穿紅甲,再從紅甲中選取騎射雙絕者為巴牙喇,即白甲兵。白甲兵的數量非常稀少,可以說是千里挑一,一個甲喇中也只有三五十個,戰力最強的兩黃旗也不過只有二百余白甲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