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它選擇自滅之前,唯有一個要求……它要我立誓,只要我存世一日,便絕不可打破神魔兩族的相衡。只要此基安存,天道永不可亂。”
砰!
逆玄半撐的膝蓋重重垂地。
“此誓,我怎可不應,又怎可不為。”末厄喃喃道:“因為‘誅天’二字,是它的劍名,亦是我的神名。”
“我的使命,在我被創生的那日,便已牢牢刻入了我的神魂,我的骨血。”
凄風忽起,這一次,帶起了誅天神帝的每一根亂發。
“可是,為什么會是我唯一的摯友,為什么會是我最鐘愛的兒子。”
他的聲音,依舊不帶一絲的悲愴。
因為痛極無悲,悲極無淚。
“偏偏又是我……此世唯二無法阻止之人。”
他輕喃著:“你的神魂里刻著反逆,我若強阻,只會更激你逆魂,唯有將劫天魔帝放逐,永斷此系。”
“末蘇性情看似軟懦,實則骨子里卻深刻著極端可怕的執拗,會為認定之事不顧后果的傾盡一切,永無斷絕的可能,我唯有將他親手處決。”
他恨己,亦恨逆玄:“當年,我讓他隨你千載,修折天劍為次,以你的隨性化解其偏執才是主因……那竟是我此生,最大的錯念。”
逆玄的五指深深陷入血污的土地,周身無數的傷口,卻無法讓他感受到一絲的痛楚。
那雙原本永遠溢著笑意和灑脫的神目,此刻竟是一片凄痛的茫然。
誅天始祖劍與邪嬰萬劫輪存在的使命,無疑是這世間最可怕的真相。而末厄是唯一知曉之人,這無數年來,他獨自背負,從未告訴任何一人……因為縱是創世神,知曉此真相,亦會被壓縛一生,難以喘息。
怪不得,身為第一創世神的他,卻畢生固守己道,從不僭越,近乎……謹小慎微。
終于,逆玄發出遠比先前還要干澀數倍的聲音:“告訴我,若誅天始祖劍的使命,是天道的重塑,那邪嬰萬劫輪的使命,又是什么?”
末厄開口,短短五字:“人道的凈化。”
“……”逆玄周身血流驟止。
“‘邪’之靈格,介于正與惡之間,不偏一方。以稚嬰為其初始之靈,至純至凈,從而能夠無比直接的接收、感知來自世界的正,或者惡。”
“若她于世所得多為愛善,她會貪戀于世,守護于世,成為佑世之輪。”
“相反,若她于世所得多為惡戾,那么,她眼中之世便是污惡之世,從而降下‘萬劫’,洗滌濁世之靈。”
末厄木然而語:“待我自始祖劍靈那里知曉這一切時,魔族那邊已做下了最錯誤,最愚蠢之行。”
“‘邪嬰’難以自控的孩童脾性,加之她過于可怕的力量,讓她多次無意間造下災厄,若能長久的給予包容、引導與關愛,她會逐漸融身魔族,成為佑世之輪。”
“但,超越魔帝,且不可控的力量,讓魔族生出了極大的忌憚,最終選擇利用其稚念,誘其入陣,哄其安眠,然后集合所有魔帝與魔神之力,將其永恒封印。”
“那最好當真是永恒的封印。否則,若她擺脫封印,其恨其戾,縱是我,亦無法想象會引發何其恐怖的‘萬劫’。”
誅天始祖劍緩緩垂落,發出一聲頓地的輕響。
末厄轉身,背影如太初灰穹般蕭索:“逆玄,你我今日一戰,決定的是你女兒的命運,而她,是創世神與魔帝結合所衍的異端,所以,無論如何,我必須勝,即使勝之不武。”
他緩緩邁步,沉重的劍身在太初大地化開一道逐漸延長的刻痕。
他的聲音,也沉重的回響于這片失色的太初之世。
“今時之因,會帶來何種之果,我注定已無法看到。但至少,在我存活之時,神與魔的結合被阻滯。”
“我,誅天神帝末厄,愧對末蘇,愧對自己,愧對于你……但至少,我未曾愧對“誅天神帝”之名,未曾有違對始祖劍靈的誓言,未曾辜負始祖神大人賦予的天命。”
“等等。”逆玄出聲,他看著末厄已遠的背影:“你還欠我……一個賭注!”
末厄腳步停滯,整個世界都仿佛封結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