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談什么年終獎,光是月薪3000,在2000年都算是高薪了。
這會兒企業效益很差,普通工人的工資拖欠幾個月都發不出來,方萬興這種正科級國企干部,每個月扣掉三險一金后,也只能領到一半多一點的工資,差不多800塊錢的樣子。
1998年教育改革之前,大學學費分為公費和自費。
公費就是幾乎免費,200塊錢學雜費,自費也不多,3000以內,一般都是2000/學年,畢業之后還包分配!
而98年教育改革之后,剛好趕上的80后這一代相當悲催,2000年的學費普遍達到了5000以上,藝術類專業甚至要12000,畢業后自生自滅。
不過,上輩子就已經是億萬富翁的自己,這輩子更不可能為錢發愁吧?
而且如果10年之后再看國企的這份正科級崗位,那是真香……
其實要不了10年,只要再堅持個1、2年,抗住這波國企改革陣痛,配以國家加入WTO帶來的經濟紅利,父親一定可以進分公司領導班子,甚至未來有可能進大公司領導班子!
方杰小時候就沒怎么吃過苦,90年代初像健力寶這樣的奢侈飲料,曾堆滿過陽臺,他父親雖然從不收受賄賂,但架不住人家過年過節禮尚往來送點吃食飲料什么的,根本攔不住。
科長都如此,如果以后進了大公司領導班子……
“唔,看來遠景目標還得加一條:父親升官,自己發財,成為一個富一代的同時,努力當好一個官二代……”
不過這幾年,建筑公司供應科這種本來油水很厚的國企采購部門,比其他部門還慘。
公司一邊要完成建設任務,一邊又沒錢購買建筑材料,只能靠賒欠,而方萬興干的就是專門打欠條,扯下臉皮到處求供貨商們借材料的活兒。
一方面面臨公司領導們的工作壓力,拿不到材料就是工作不得力,另一方面整天被私營供貨老板們討債,他們還振振有詞——我們當初是信你方科長才給賒貨,我們討債不找公司,只找你!
于是方萬興現在是一頭的包,隨時有可能遭遇打擊報復,天天到處躲討債的不說,還兩頭不是人,兒子學費壓力是一方面,工作壓力也占了很大的因素。
大致了解這些情況的方杰考慮了一番后,給出了自己的建議:“我認為繼續留下來比較好。國企改革已經有2年,基本上到了尾聲,今年國家馬上要啟動WTO談判,一旦入世成功,社會經濟將迎來一個巨大的飛躍!”
頓了頓后,迎著父親那驚異莫名的目光,方杰微微一笑:“現在是黎明前的黑暗,再堅持一下就能迎來曙光!此為天下大勢!不可逆轉!”
聽完這番話,死要面子的方萬興道:“你一個高中生,平常也沒見你看新聞聯播,居然還知道國企改革和WTO,是高中政治課本里學的吧?你的意見不一定正確,但很重要,我考慮考慮……”
方杰不禁莞爾,又點撥了一句:“私企老板之所以找你去當副總,恐怕只是想借用你在國企里的人脈關系,可一旦你脫離體制太久,人走茶涼,也就沒什么利用價值了,非長久之計啊……”
方萬興神色猛地一震。
一語驚醒夢中人!
見父親似有所悟,方杰嘴角一翹,轉移話題道:“爸,這個小品挺好看的。”
這會兒家里25寸的“大彩電”正在播放著小品《賣拐》,這應該是本屆春晚最大的亮點,自然要分享給父親。
果不其然,一向嚴肅的方萬興便時不時地哈哈大笑起來,緊鎖的眉頭總算舒緩了下來。
看著老爸開心暢笑的樣子,方杰笑著笑著,不由得眼眶有些濕潤。
能重活一回,真好。
陪著父母看春晚,一直守夜快到凌晨時分。
“你去門口把鞭炮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