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兩個演員表情到位，臺詞語氣到位，偏偏各自都采用了小動作來奪取觀眾注意力，在亮處的戴俊暇翻閱冊子的手部動作還有眼睛轉動都過多，已經超過了一個硬派軍官的常規行為設定；在他半步之后，陰影中的程京身體過于前傾，讓燈光照在了正臉上，奪去光源核心注意力，臉部肌肉和眼神也太靈活，稍微偏離了那種陰沉老辣，多了幾分諂媚。
這種鏡頭上的競爭，在片場已經算是最平和的常規操作手段，很多外行人壓根就看不明白，只有在觀看影視作品成品的時候會覺得有什么不對勁。
虞芷芃知道兩個演員肯定背后有一些利益博弈存在，才會這樣互不相讓，據觀察多半還是戴俊暇先出手挑釁，程京被動反擊，但是不管誰是誰非，這是她付出心血、壓上前途的電影，她肯定不會放任他們斗氣，破壞影片質量。
五分鐘后，想必兩個演員都已經看明白了，虞芷芃回到了自己的導演位置，非常冷靜地看著兩個大男人：“你們兩位都是老牌演員，應該看出問題了？劇本全篇雖然沒有給你們，但是個人資料已經附送了詳細的說明，你們所扮演的性格特征都再清楚不過了。
“武田是一個非常驕傲的少壯派軍官，聰明有能力，他不太看得上華國人，哪怕面對華國的高級官員也是絕對的自信，舉手投足都有種不以為意的強橫；王田香雖然是日國的走狗，但他也實實在在是一個老謀深算的情報人員，不動聲色和胸有成竹是他的特質。這兩種類型的人物我相信你們的履歷中都有過，而剛剛的鏡頭，我不相信是你們的正常水平。”
本來選擇演員就會考慮到外在樣貌和角色性格的聯系，這也是在經紀公司階段就會做的，總不會讓一個俊朗清秀的男性去扮演那種攔路山大王的角色。只要看他們的樣子就知道沒少扮演差不多的角色。
戴俊暇到底年輕些，聽到這還算委婉的訓誡，臉色有點發紅，嘴巴囁嚅了一下，不知道說什么來申辯。
年長些的程京就利索了很多，自己確實沒做好，導演也不好糊弄，干脆地承認錯誤：“抱歉導演，我們倆再調整五分鐘，再來一次，不會再犯了。”
虞芷芃點點頭：“好，別讓我失望。”
程京轉身拉著戴俊暇去了布景的角落，應該是私下溝通。這個虞芷芃就不管了，都是比她年紀還大的男性，又不是《棋魂》劇組的小孩子，要哄著來。
重來的拍攝就好了很多，兩個演員都拿出了應該有的水準，在細節眼神和臺詞語調的控制上還更上了一個臺階，無論是“武田”的傲慢輕視甚至嘲諷，還是“王田香”看似勸導實則推諉，都非常傳神，臺詞搭配得節奏均勻，將這短短一幕中的暗潮洶涌表現得非常有張力。
虞芷芃趁著這個狀態，又補了幾個不同機位的特寫，到了收尾的時候，程京竟然能夠在固定的燈泡打光下，用眼球的晃動，造成明暗閃爍浮動的效果，讓最后遠看過去的眼神不僅深邃莫名，還有一些詭譎恐怖。
對于演員表現的驚艷之處，虞芷芃不吝贊賞，喊停之后就鼓掌示意：“非常棒，果然是影帝級別。”兩個人都有過提名和獎項，夸起來也很方便。
程京倒挺意外的，這個年輕的導演做事蠻有手腕，不偏不倚，拿捏得當，看來之前的新銳名聲也是空穴來風未必無因。
事實上，他一開始的有失水準還真的不是故意，一個混跡影視圈多年的中年人，早就不會有什么沖動的過激行為，就算是被公司強行派送到據說豪門出身的小導演手里，那也是正經工作，報酬更沒得說，所以他確實打算認真拍完了，再去和經紀人掰扯將來的發展問題。
誰知道戴俊暇這個所謂后起之秀，之前就因為兩人背后公司不對付，經常明里暗里陰陽怪氣，發了不少“頂撞”前輩的新聞來申明個性。這回被各自公司弄來拍同一個電影，才第一個鏡頭就想壓戲？不讓他知道厲害，告訴他前輩就是前輩，以后怎么出門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