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的午后空氣沉重,室內更是有一種令人煩悶的潮濕,物理攻擊造成的虛弱疲乏。
細密不可見的小水珠不斷侵入人類皮膚,逐漸深入皮下,攻破防護,最終沿著血管抵達心臟的位置,如果那里住著靈魂,濕濕的小水珠則繼續攻擊靈魂,對它下手,緊緊包圍,壓縮。
有時候,一個人在房間里突然喘不過氣來,多半是靈魂被這些細小的小水珠攻占了,變成了俘虜,只能憋住呼吸得以保存生息。
事實上,上海和臺灣的氣候多有幾分相似,于夏并沒有覺得兩地的氣候令她不適,飲食方面因為喜歡自己下廚,也沒有任何不習慣的地方,唯一不舒服的還是潮濕和悶熱,明明應該比臺灣更舒適一點的。
要在這座城市生活四年,雖然一開始遇到一些麻煩,于夏卻相信著很多事情自然都會有答案,“要往好的一面看啊,不論發生多么可怕的事,都有它好的一面,只是未必是在當下。”
阿嬤經常這樣說,在于夏童年的時候,她總是搖著蒲扇,一邊喝著烏龍茶一邊幫著于夏驅趕蚊子,還不忘催眠一般念叨著:你看啊,天晴可以晾曬衣服,店里的生意也好,下雨呢?下雨可以喝茶看書,難得清凈。
艾倫·坡說過真正的寂靜是不自然的,也是不可忍受的,只要不是處在寂靜無聲的孤獨中,不論是晴天或者雨天,都還是可以忍受的。
房子里人一多,高興的就是于夏,小同也喜歡和于夏聊天,從男生、女生的校服聊到數學和語文哪個更令人討厭。冰箱里的綠豆百合湯凍夠了時間,于夏留小同一起吃,條件是小同必須在這里給她念一遍《隨園食單》,不能看書的女孩遇到想要通過勞動來抵扣書費的小學生,兩人之間竟然一拍即合,一個熱心地盛了三碗綠豆百合湯,一個追著于夏的身影,好像一只會說話的貍花貓,念道:
“豆腐煮得好,遠勝燕窩;海菜若燒得不好,不如竹筍。”
“一碗粥,必水米融洽,柔膩如一。”
一人讀完,另一人還不忘點評,小同閱讀的節奏十分流暢,林然沒有想到剛才說話時有些不靈活的小同在讀書的時候好像換了一個人,難怪于夏聽得嘴角揚著,跟發芽的柳枝在春風里舞蹈一般。
她討厭書,卻對書充滿渴求,真是一個十分矛盾的人啊。
一個小小的念頭再次出現在林然心中,好像幾天前出現過一次,現在重又想起——有什么辦法能治好于夏的病呢?
“啊,好好吃的綠豆湯啊。”小同呼啦啦喝下半碗。
“書里有沒有介紹綠豆湯呀?”于夏好奇道。
“我看看。”小同興高采烈,心甘情愿做于夏的念書機器。
于夏轉向林然,“怎么樣,好喝嗎?”
“很好喝,百合一點也不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