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間,夏去冬來,長安城飄起了雪花。玉珠第一次見到雪景,開心地跳腳叫嚷。她的失心瘋也好轉了許多。
可是,雪越下越大,竟然連下了十二天之久,連片刻的停歇都沒有。
民間有人說,這是天家失德,上天降罪的征兆;但也有人說,瑞雪兆豐年,這分明是吉兆。
不過姑娘們并不關心他們的爭辯,她們只關心朝堂上張九齡和李林甫的斗法。消息果然來了,張九齡被罷相,逐出了京去。李林甫成了獨相,真真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了。
聽到這個消息,紅袖拍手叫好,道:“我終于可以進宮見天家了。”而方芷晗卻陷入了深深地憂愁中。她不僅為自己的命運感到悲哀,更為大唐萬千的姑娘們感到悲哀。或許在不久地將來,會有更多的姑娘被花鳥使“采”到長安來,然后送入深宮去當一朵沒有三魂七魄的,供人觀賞的花。
而當方芷晗得知自己今天就要前往驪山華清宮時,一顆蓬勃跳動的心仿佛都有了片刻的停頓。
她坐在鏡臺前,一邊描眉一邊吟誦著王之渙的詩:“白日依山盡,黃河入海流。欲窮千里目,更上一層樓。”她知道,自己再也見不到他了,只能多讀讀他的詩,聊以慰藉。
果然,王之渙的詩有著出奇的療愈效果。她只吟誦了這一首,心中的憂愁竟被一掃而空。似乎,此時她畫眉,正是為王之渙而畫,她涂胭脂,也正是為王之渙而涂。
樓下的紅袖坐在團席上,輕輕撥動著琴弦,發出一陣雜亂無序的聲音出來。她只會跳舞不會彈琴,撥弄琴弦也不過是打發著無聊的時間而已。
綠屏則冷冷地站在一旁,瞅著她笨拙的手說:“阿姊,儂可真不是這塊料。”
紅袖轉頭問坐在身旁的玉珠:“阿姊彈得好聽嗎?”
玉珠狀若呆傻,木訥地點了點頭,說:“好聽。”
綠屏更是嘖嘖有聲,道:“儂問她還不如問曲江池里的鴨子好啦。”
隨著“吱呀”一聲門響,方芷晗輕邁蓮步,緩緩下了樓來。這三人抬眼一瞧登時就呆住了。
方芷晗只修了修眉,涂了點胭脂,不像她們又是擦粉又是貼花鈿。但即使如此,芷晗的美就像是暗夜中的寶石一樣,把整座樓都照得透亮。
她三人雖也很美,但她與她們站在一起便有了種鶴立雞群的味道。綠屏滿眼含著嗔怨,紅袖則帶著幾分嫉妒和羨慕,只有玉珠茫然無神,看不出悲喜。
方芷晗走過來,笑著對紅袖說:“阿姊,咱們不是去歸云樓嗎?”
“哦!”紅袖愣了一會兒,才說道:“對,咱們去西市歸云樓吃酒。走吧走吧。”
這時候風雪漸收,日頭微微西斜。大地上白茫茫的一片,反射著刺目的光芒。姑娘們只能將手里的傘壓得低一些,擋住這耀眼的光。
大門口就有一輛寬敞的輦車等候。一個滿臉皺紋的老寺人站在車旁,躬身候著。
綠屏第一個走過來,她依舊習慣性的扭動著腰肢,用那她那酥糯的口氣問:“儂是車夫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