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慶殿。
廣闊殿庭中,有官員察覺,陛下今日的話,要比往日的少。
但沒有深想。
近日既沒有災情,又沒有天災,各地呈上來的折子,都是吉祥問安之語,陛下肯定不是因為朝事,心情不好。
既然與朝事無關的話,那就不是他們這些大臣要擔心的了。
直至到了“奏事”階段,有本啟奏,無事退朝時。
仇英衛首先出班,預咳一聲,先聲奪人,大聲道:
“臣有本要奏。”
神色輕松的朝中官員紛紛色變——
仇英衛乃負責彈劾百官的臺院侍御史,直言上奏,所奏定是大事!
做了虧心事的官員都心中不安,沒做虧心事的,亦擔心會被牽連,一時間,皆心中惶惶。
仇英衛不管旁人怎么想,將昨日呈上的奏章,大聲朗讀。
他的嗓子甚好,不必通政司的人代讀奏疏,就能達到“美觀瞻”的效果,姿容美,聲音大。
朗朗聲音下,身為皇后父親的承恩公越聽臉色越白,身體止不住的發抖,完全想不通白家怎么得罪了仇英衛,被盯上了。
仇英衛讀時,其他官員,見與自家無關,倒霉的是承恩公家,頓時放下了心來。
除了與承恩家聯姻的那幾家,滋味不好受。
他們知曉……
仇英衛性子雖直,但敢直言上奏問罪白家,如此有恃無恐,肯定是得了陛下的同意。
前朝后宮關聯,陛下對承恩公發難,必然是對皇后不滿,不然只為了皇后的顏面,就會把此事壓下,私下處理,而不是拿到臺面上來。
選了與承恩公家聯姻,就是瞧中承恩公是皇后的母家,而現在看,這場聯姻算是廢了。
仇英衛念完奏章,沒有回班,面向承恩公,質問道:
“承恩公,不知道這些事,你這個做家主的知不知情?總不會全是后宅婦人擺平的吧?”
承恩公不敢看他,出班,跪在御前,對奚重山說:“回稟陛下,仇大人所說之事,臣確實不知情…那兩個渾小子,竟做了這種事!”
他咬牙,定了決心道:
“若真有這些事,臣絕不阻止他們受罰,愿讓他們受懲,以正朝綱家風!”
…哪怕這兩個頗得他喜歡的兒子廢了,也不能讓此事影響到皇后,只有皇后的位置不倒,白家才能繼續撐著。
仇英衛慢悠悠搖頭,“不能只他們受罰,該按律處置,以儆效尤才對。”
“你!”承恩公氣血一凝,抹淚道:
“如何處置,該陛下決斷。”
不應該你一介臣子妄言!
仇英衛可是把“家人及投托者皆發邊衛永遠充軍”,寫在奏章上的!
承恩公還記得,前段時間的宮宴后,白母說了……女兒在陛下宮中,日子不是很好過。
但再不好過,她是皇后,陛下還是會給女兒幾分薄面的,不會讓女兒的母家,因為這兩件事,就受到如此嚴厲的懲處吧。
皇帝接下來的話,印證了他的猜想。
奚重山:“承恩公先起來吧,此事交由刑部和御史臺臺院聯合去查,查明真相后,寫奏章呈上!
“事件中有一點要詳查,無籍貫之女,要查明是她的來歷,從何而來,在沒查清楚明白前,人不能死。”
聽到陛下最后一句話,一些原本不以為意,正在看戲的官員,心中倏然咯噔一下,猜出了陛下話中的深意。
天子腳下,無籍之人,只有可能是流民,或者哪家未登記的私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