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杯面包車在一陣顛簸后停下了,我們一行人來到一處垃圾處理廠,頗為意外的是,穿著工作服的工作人員站成一排仿佛廣場閱兵,見我們走近,他們齊刷刷的鼓掌。
一個領導模樣的人笑瞇瞇的迎上來,直接握住海生的手開始搖晃,胖子瘦子一臉懵逼,我捂著臉尷尬。
胖子只好上前出示證件說明來意,領導一臉尷尬,為了化解氣氛,他忙讓人開過來一輛垃圾車,我一看,嚯,垃圾車外表還被水洗了一下,挺干凈的,滴著水滴。
幾名工人手拿鋼叉原地待命,看得我脊背發涼,我趕緊擺擺手說我自己去翻,萬一他們不小心把那馬桶精叉死了怎么辦?全市的下水道就等著癱瘓吧!
要問我為啥怕那堆破瓷磚被叉死?它連病人怕冷要鋪蓋的理論都學會了,這真拿叉子捅它一下還不得要它命?
垃圾車把一地垃圾倒地上,一股子酸臭味涌過來,嗆得眾人轟的一下散開。我腦瓜子嗡的一聲,有一種昨天那堆會爆炸的漿糊又回來了的錯覺。
我和海生穿上工作人員給我們的橡膠圍裙,戴上口罩,手拿長棍,活像兩個好萊塢大片里處理化學污染的炮灰跑龍套。
深吸一口氣,我和海生上陣了,拿著棍兒對著垃圾山一頓扒拉,五顏六色的垃圾袋濕漉漉的,這一扒拉,酸臭味兒的濃度頓時幾何倍數遞增,我感覺它們擠跑了氧氣,把我逼得快窒息了。
我和海生在垃圾山里扒拉了足足十幾分鐘,海生手笨,把很多垃圾袋扒拉破了,其中有個大垃圾袋里倒出來的東西匪夷所思:七八個用過的“小雨傘”,還有一個漏氣沒穿衣服的“美女皮”,除了海生,在場的人都目瞪狗呆。
胖子沒話找話:“喲,誰家里吵架氣得把老婆扔了。”
眾人訕笑。
我繼續扒拉,忽然搗著一個硬邦邦的東西,在垃圾堆里搗著硬邦邦的東西不奇怪,關鍵就是它還嗷一嗓子。
這飽經滄桑的沙啞嗓音帶著受傷的情緒,仿佛一個中年爺們兒穿越掉到了女兒國,被一群中年大姐包圍了三天三夜活活從大豆整成豆渣后發出的靈魂吶喊,瞬間讓我想起一句富哲理的歌詞——白天男子漢,晚上漢子難。
寫這詞兒的人,簡直是歌聲里有故事啊!
我一把挑起垃圾袋,嚯,小雨還真是細心的人,垃圾袋套了好幾層,還用白板筆在袋子上寫著娟秀的字:
小心扎手。
唉,瞧我家小雨,多么的善良、多么的細心、多么的……算了吧,我這輩子寧可把這祖宗供起來,我洗衣服做飯,也絕不再讓她做家務了——再來這么一次我真受不了。
所以,男同胞們多多疼老婆,少讓她們沒事在家瞎打掃衛生,畢竟女人太賢惠有時也讓你腦瓜子疼。
這時胖子在下面喊我:“找著了沒?”
我含糊應了一聲,拎著那包被我挑破窟窿的垃圾深一腳淺一腳下來,眾人紛紛圍上來。
我環視他們充滿期待的目光,炯炯有神盯著我手里的垃圾袋,就像一群來自非洲大草原的動物們,而我手里捧著的不是一包垃圾,而是剛出生的獅子王辛巴。如果不是這包“辛巴”身上還寫著小心扎手,而且散發的味道過于難聞,我就信了。
我把垃圾高高舉過頭頂,眾人一片鼓掌叫好,平生第一次翻垃圾山就翻出了萬邦來朝的氣勢。
鼓掌過后,我拎著垃圾袋兒剛想走,胖子叫住我:“兄弟,你快打開看看你那鉆戒在不在?”
鉆戒?怎么可能有鉆戒?我心知肚明這只是我情急之下的一個借口,但電視臺那倆體型跟鉛筆橡皮組合搭配似的記者鐵了心的要拍我的鉆戒,咋辦呢?
靈機一動,我想出個主意。
我裝模作樣地撕開垃圾袋,眾人的腦袋圍上來,爭相一睹求婚鉆戒的風采。
一堆碎瓷片攤在所有人面前,我在里面敷衍的扒拉著,口中念念有詞:“沒了,怎么沒了?我的鉆戒呢?”
胖子奇怪道:“你確定你女朋友真把戒指扔垃圾袋里了嗎?”
言下之意,如果戒指一開始就不在垃圾袋里,那么他們這么多人可就白陪我玩兒了。
就好比你打110說有人想搶你的錢包,警察開著警車真槍實彈一路鳴笛趕到后發現搶你的是只狗。
更好比你在網上懸賞幾十萬找孩子,全城發動地毯式搜索以后,當天晚上你媳婦告訴你孩子其實被她藏起來,只為檢驗你對家庭是否真心。
——浪費警力,浪費社會資源,后果大大滴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