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這含著淚的輕輕一笑,羅陽猶如一顆心被刀鋸了一般。
等到柳香花也追過這叢冬青樹底下,柳青青固然是走了,羅陽的臉色卻也像一塊生鐵一樣,黑沉沉的難看。
“媽,以后你跟別人說話能不能客氣一點!”羅陽氣得發抖。
小姑羅玉英終于找到說話機會:“也是,青青怪可憐的,人家沒有娘,有的話咱說了沒那意思,她聽了,可能會多想。”
“就是,就是!”柳香花順著那話,卻沒順著那話的意思,“沒有娘的人,沒有家教,羅陽你------”
“媽!”羅陽就要被氣炸了,有氣沒處發,伸腳往花壇的牙子上狠狠踢了一腳。
“咚”的一聲悶響。
肉眼可見柳香花身上的肉跳了一跳。
“你咋------忽然火氣那么大咧。”
“我早說過了,不要在背后說別人!”
“是啊。”羅玉英站在二人中間和稀泥,“嫂子,你怎么那么不喜歡青青呢?青青還不錯的啦,女孩子考上大學,咱們鄉里頭沒有幾個,而且她還是沒爹娘的人。”
柳香花嘟噥:“她那么好,怎么不讓你兒子娶她!”
“哎喲。”羅玉英不知所以的笑笑,“我家敬文比她小咧。”
柳香花直著脖子道:“女大三,抱金磚。現在這年頭自由戀愛,真要喜歡上了,年齡不是問題。”
羅陽心里煩透了,“你們自己在這里喂蚊子,我走了!”
當時五月中旬,天氣已經升溫,這里又是湖濱,挨著湖水,多樹木,小蚊蟲是很多的。
羅陽抬腳就走。
柳香花追著他,做慣了農活的人,腳步也挺快,好幾次踩到羅陽的腳后跟。
“不是我說,青青這個人心機重地很,好好的研究機會,被她搶走了,剛才當著你的面,我都沒說她!”
羅陽頭也不回地道:“怎么就她搶走了研究機會?”
柳香花記性很好地道:“怎么不是她搶走的,剛剛王主任的電話是先打給你的哎,你沒接,王主任才打給她的。”
羅陽的心動了一動,固然,他是沒有跟柳青青搶的意思,不過,倘若青青在事業上強過自己,那他身為男人,也好像不是滋味。
羅陽道:“你就瞎說吧,你怎么知道剛是王主任的電話?”
正說著呢,羅陽的電話又響了,一接起,便聽見父親在對面噼里啪啦一通跟倒豆子似的,“剛打你電話怎么不接呢?我還以為你跟你媽走丟了呢!哎呀,你媽媽跟你小姑到H市玩就那么高興啊,家里不顧了啊!那個我的一雙襪子找不到了喂。”
羅陽把手機塞給柳香花,“喏,喏,爸爸的電話,剛剛就是爸爸打的。”
羅陽到學校里找了一圈,也沒找到柳青青。
天色已經很晚了,便是校門外那繁華的商業街都安靜下來,沿街的店鋪十家關了九家,一條街就顯得黯淡地多。
打柳青青的電話也沒人接,羅陽想,大概柳青青已經睡了。
這邊母親和小姑等著安頓,只好先去對街找家旅館,讓她兩個洗洗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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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青青并沒有回學校。
雖然當時的她是往學校這邊方向走的。
可是心緒混亂,腦子里有太多聲音,死了的父親,重病的外婆,讓人喜憂參半的王主任,愛子的柳香花,剪不斷理還亂的羅陽,甚至帶點搞笑的谷小墨------好像織成一張網。
她是誰?
她在這一張網中扮演著什么角色?
平時,她只是為生活所迫地一直往前沖。
一旦停下來,卻是她最怕的時光。
她怕面對自己,面對自己心中的愿望。
她手中拎著的是什么?
賺錢固然艱難,但能用錢買到的東西畢竟是廉價的。
親情、愛情,才是奢侈品。
柳青青的腳步發飄,在湖濱的公園里轉來轉去,漫無目的繞了好幾圈。
納涼的、旅游的,一撥撥人潮紛紛退去,回去各自的角落。
西湖四周安靜下來。
夜風出來游蕩,把一棵棵柳樹搖晃地好像是長頭發的侍女。
柳青青扶欄站著,望著遠處的墨色的山巒。
就在柳青青心中一遍遍嘆息的時候,她聽到身邊一重重的長嘆。
兩人一起回頭看向對方。
“咦,這不是------”
“咦,這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