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燃攔住了準備做些什么的菲爾,只是用繩子將斯皮爾和海蒂以及床架和他們裹著的毯子綁在了一起。
最后看了眼手捧著那本斯皮爾計劃書淚流不止的海蒂,衛燃將一個用來裝嘔吐物的小桶掛在了床頭。
趕在浮標被風吹的越來越晃之前,衛燃給他們僅有的兩盞油燈全都灌滿了煤油,隨后點燃了其中一個,掛在了兩張床中間的掛鉤上。
“親愛的海蒂,如果我們的孩子是男孩,就叫他本杰明。如果我們的孩子是個女孩,就叫她凡妮莎吧”
不斷搖晃的燈光下,海蒂用熟練的希伯來語旁若無人的大聲朗讀著斯皮爾留給她的信,卻怎么也止不住順著臉頰滑落,最終滴在斯皮爾臉上的淚水。
在她那因為經常漿洗衣服開裂的纖細手指上,還戴著一枚之前沒有的金色婚戒。
而在她懷里的斯皮爾,他的手上,同樣也多了一枚之前沒有的戒指。
“無論是男孩還是女孩,我希望他們都能健康快樂的長大,在沒有戰爭的和平環境里長大。”
搖晃的愈發劇烈的浮標里,海蒂愈發大聲的朗讀著那封希伯來語的遺書,似乎要用她的嗓音來對抗送他們去英國的拍浪和狂風一樣
原來這個女人也會希伯來語是了,她那么愛斯皮爾,又怎么可能學不會呢
衛燃在嘆息中,和菲爾各自用繩子將自己綁在了通往瞭望塔的梯子上,在他們二人的中間,梯子的橫桿上還掛著另一盞灌滿了煤油但卻沒有被點亮的煤油燈。
而在頭頂,還垂下來一根繩子,必要的情況,他們完全可以解開其中一根斜著束縛在胸前的繩子,讓頭頂垂下來的那根繩子穿過腰帶和梯子的橫桿作為保護,安全的爬上瞭望塔觀察情況這同樣是遵照斯皮爾的計劃書來準備的。
“我希望他們永遠不知道自己有個猶太人父親,永遠不知道自己有猶太人的血統,就讓他們在英國,以英國人的身份快樂的長大吧”
浮標里,海蒂依舊在大聲用希伯來語朗讀著那封遺書,但在衛燃的頭頂,卻已經有一朵海浪拍在了甲板上。
這愈發洶涌的海浪中,那面用毛毯和床單、傘繩縫合捆綁的風帆也被吹的愈發鼓脹飽滿,進而帶著整座浮標都發生了固定方向的傾斜,同時卻也在一波有一波的海浪推動下,漂流的速度越來越快。
一個小時,兩個小時,三個小時,五個小時
一遍,兩遍,三遍,十遍,百遍
浮標里,誦讀那封遺書的海蒂聲音越來越嘶啞以至完全失聲,不斷搖晃的油燈下,菲爾和衛燃最終也只能看到她不斷張頜著嘴巴,不斷流著眼淚。
衛燃的背后,只隔著一架梯子的背后,菲爾也一只手死死的抱著被塞進懷里的德軍飯盒,另一只手死死的按著別在腰間的那支38手槍。
不知過了多久,浮標里的油燈熄滅了,原本掛在衛燃和菲爾兩人之間的油燈也被點燃,重新照亮了這狹小的浮標。
可自始至終,海蒂都捧著那本書,似乎根本不受光線明暗影響似的一遍遍的朗讀著斯皮爾留給她的遺信。
不時拍在瞭望塔上的海浪敲響的噪音中,背對著衛燃的菲爾不知什么時候起早已淚流滿面,那支原本被他別在腰間,已經沒了子彈的38手槍,也被他自己抵住了自己的下巴。
“啪嗒、啪嗒、啪嗒”
在扳機一次次被扣動的細小雜音中,菲爾也用只有他自己能聽見的聲音,在那絕望的朗誦中呢喃著什么。
“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