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衛燃微微一愣,隨后無聲的嘆了口氣,繼續用滾燙的開水澆著剛剛已經被擦拭干凈的地板。
“是我主動的,但是他說他很早就愛上我了,從第一次在裁縫店看到我的時候就愛上我了。”
凡妮莎的臉上浮現出一抹仿佛在自嘲的慘笑,“那個蠢貨還說,如果我愿意,等戰爭結束之后,他會拿著那塊懷表去裁縫店等我,他希望我能嫁給他。呵那個德國人怎么和小孩子一樣天真可笑”
看了眼淚流滿面,而且擦拭身體越來越用力的凡妮莎,衛燃放下水壺走過去,輕輕拿走了對方手里的毛巾,將這姑娘抱了起來,一邊往樓下走一邊再次說道,“去浴室洗吧,我已經燒好洗澡水了。”
“我討厭猶太人”
凡妮莎像是被抽走了骨頭一樣任由衛燃將她橫抱著,仰著頭無神的看著天花板,喃喃自語的說道,“我也討厭德國人,還有逃跑的英國人。
哈法國對還有法國人他們投降的速度簡直比那個德國憲兵在我的身體里軟下來的速度還快”
耳聽著這個姑娘嘴里不斷冒出的胡言亂語甚至污言穢語,衛燃卻愈發的沉默。
戰爭,那場席卷了歐洲,席卷了亞洲,席卷了太平洋,裹挾了幾乎全世界,卻被后世涂抹的,似乎只有猶太人受了天大委屈的戰爭,又怎么可能是這樣一個才不過19歲的姑娘可以左右的
哪怕她是圣女貞德都遠遠不夠分量
對于這么一個無助的普通姑娘來說,用錢財買,用身體換,用命去博一條生路,算是她僅有的選擇。
從圣奧梅爾到利物浦的這一路,只要她行將踏錯一步,只要她的運氣稍稍差那么一點點,等待她的恐怕便不是如今這樣滿身是血卻僥幸活下來的痛苦模樣,而是另一種解脫。
終于,他從樓上走到了仍舊彌漫著血腥味的一樓,接著又腳步不停的走進了浴室。
沒有阻止凡妮莎含糊不清的咒罵,他更沒有附和或者反駁那些咒罵,只是默默的幫對方脫掉了靴子,脫掉了幾乎被鮮血浸透的長襪和身上最后幾片布,將她小心的靠在溫暖的浴缸邊緣。
伸手試了試水溫并且額外加了些涼水,他才拿起一個臉盆,舀了滿滿一大盆水,像是在給貝利亞洗澡時那樣,從凡妮莎的頭頂緩緩澆下去。
一遍遍、一盆盆、一次次的沖走了凡妮莎身上幾乎干涸的血漬和一起流下的眼淚,直等到她周身地板上流淌的熱水不再摻雜紅色或者粉紅色,才將她重新抱起來,緩緩放進了浴缸里。
“我自己洗吧”
凡妮莎像是才回過神來一樣,抹了抹眼角,將整個人都沉入了蒸騰著水霧的洗澡水里。
“嘩啦”
就在一直保持著沉默的衛燃即將走出浴室的時候,凡妮莎卻又從水里冒出來,“維克多”
“怎么了”衛燃停住腳步站在門外問道。
“等下我們喝一杯吧”凡妮莎開口說道,“如果這里還有酒的話。”
“先洗澡吧,等我清理完那些血跡,我們喝一杯。還有”
“什么”凡妮莎問道。
“記得穿衣服”衛燃說完,再次邁開步子離開了蒸騰著水汽的浴室。
在他沉默的忙碌中,樓上樓下所有曾經沾染了血跡的地方都被開水仔細的燙了不止一遍,就連那些被子彈撞擊過的地板,都被他用找到的工具翹起來翻了個面,然后重新安裝的嚴絲合縫。
直到最后,這棟房子里仍舊殘留著血跡的,就只剩下了他和凡妮莎的衣服、壁爐邊的沙發,以及他自己。
“我幫你重新燒了洗澡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