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燃將錢夾子里的那張寫有旅館地址的紙條也遞給了對方,“和老板說,讓他去維克多或者菲爾先生的房間休息就好了,如果老板不同意的話,就找一個叫做漢斯馮巴斯滕的年輕人,他會安排好你們的。”
“好”
這個男人點點頭,一把抱起了年幼懵懂的阿提拉走向了遠處的同事。
“你預感到了什么嗎”菲爾聲音愈發的嘶啞了。
“嗯”衛燃點點頭,近乎冷漠的說道,“對巴巴拉太太未嘗不是解脫。”
“是啊,未嘗不是解脫。”菲爾嘆了口氣,“這場可笑的戰爭除了造就一場又一場的悲劇,到底還有什么意義”
“我不知道”
衛燃說完,卻是扭頭便走,他已經受夠了這明知結果卻根本無法改變的無力感。
甚至這次,即便他能改變歷史,可對于那個可憐的女人來說,接下來即將發生的,恐怕對她來說才是最好的結局。
片刻的等待過后,兩輛馬車最先拉走了那些趁著周末過來幫忙的孩子們。
又等了片刻,等到一個看著大概四五十歲的女人帶走了年幼的阿提拉,巴巴拉太太的那些同事們,也全都停下手里的活計走了過來。
再次求助般的和遠處獨自抽煙的衛燃對視了一眼,菲爾最終打開了他的背包,從背包里取出了那個裝滿了白蘭地的德軍水壺以及扣的格外嚴實的德軍飯盒。
這片安靜的、彌漫著果香的小院子里,菲爾用德語緩慢的描述著他和尤里安的相遇,描述著在那座浮標里發生的所有事請,尤其他和尤里安關于“妻子郵箱”的約定,以及關于未來如何當一個好父親的探討。
還有尤里安的死,那個瘋掉的法國女人,以及以及他待產在即,卻死于德國人轟炸的妻子,甚至衛燃在火車上遇到的那個小毛賊漢斯。
不知什么時候開始,面無表情的巴巴拉已經淚流滿面。
不知什么時候開始,這個承受了戰爭最丑惡一面的音樂老師開始哼唱起了那首莉莉瑪蓮。
不知什么時候,她的那些同事們也在各自臉頰滑過的眼淚中,跟著一起唱起了那首在前線的戰壕里唱,在軸心陣地唱,也在盟軍陣地唱的莉莉瑪蓮。
許久之后,在衛燃又一次按下的快門中,那個小腹微微隆起的年輕女人鄭重的朝著菲爾和衛燃鞠了一躬,用好聽的聲音說道,“菲爾先生,維克多先生,謝謝你們能在那樣的環境里和我的丈夫尤里安克林斯曼成為朋友。
謝謝你們陪他走過了生命中最后的一段時間,也謝謝你們給予他屬于軍人最后的體面,更要謝謝你們,在戰爭結束后把他的這些遺物和書信送回來。”
“巴巴拉太太”同樣淚流滿面的菲爾慌亂的站起身,愧疚的試圖說些什么,“我”
“請嘗嘗我和尤里安種出來的蘋果吧”
巴巴拉伸手從旁邊不遠處的小推車里挑出一顆又大又紅的蘋果,接著又拿起被菲爾送回來的,那支屬于尤里安的傘兵刀,熟練的甩出刀刃,又熟練的削出了長長的果皮。
“尤里安是個貴族,或者說,他是個貴族的兒子。”
芭芭拉自言自語般的說道,“他是特別的貴族,雖然有些幼稚的傲慢,但卻平等的尊重每一個人,無論他是伯爵的孫子,還是男爵的侄子,又或者只是個屠夫。不,與其說尊重,不如說他平等的蔑視每一個人。”
“他是一位真正的紳士”菲爾在嘆息中說道。
“吃蘋果吧”
巴巴拉將削好的蘋果遞給了菲爾,轉而又拿起了第二個削起來,“他從不在意貴族的身份,倒是在結婚之后,非要給我的名字里加入代表貴族的von,他說他不想做個貴族,但是不介意讓我體驗做個貴族太太。
呵只是在名字中間加上三個字母就成了貴族,真是簡單又省力氣,只是有些浪費墨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