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9章戲文里的愁
來紀家老宅參加拜師宴的第二天,麗華戲社的女班藝人再次登臺,給周圍的佃戶獻上了一折又一折的戲劇,并且贏得了一次又一次的叫好。
這個上午,無論衛燃還是平野葵又或者張泰川,全都用各自的相機拍下了不少照片。
這些照片里有戲臺上的女班藝人,也有他們自己,自然,更有結為師徒的紀先生和六子,甚至還有又一次帶著征柴隊和平野大翔準備的貨物趕過來的閻隊長等人。
也是在這個上午,紀先生的管家送來了昨天救治的那些傷病患托付他幫忙轉交給平野葵的禮物。
這些樸素的禮物有一小兜煮雞蛋,有脆甜的鮮棗,也有曬干的竹筍,甚至還有一只肥嘟嘟的小狗崽。
據管家說,送狗崽來的,是平野葵昨天救下的那名產婦的大兒子。
這些禮物雖然加在一起恐怕都換不回平野葵用在他們任何一個人身上的藥錢,但這個來自招核,內心彷徨茫然的單純姑娘卻前所未有的開心,以至于連吃飯的時候都抱著那只黃皮黑嘴筒子的小狗崽子不松手。
而她這略顯幼稚的行徑,也讓包括衛燃在內的一些人松了口氣,他們總算又給自己找了個拙劣的借口——她還只是個孩子呢。
等到午飯過后,征柴隊的騾子車先各自裝上了三大口袋里面藏著字畫的大米,接著又往板車上堆了滿滿一垛潮乎乎的木柴。
這些木柴都是紀先生和蘇大善人以及吳老財,這名義上并不對付的三家各自雇傭流民砍來的。
對于這些流民來說,兩捆柴就能換一碗粥外加一碗治療霍亂的五苓散,這以勞代賑的買賣足夠讓給他們活下去了。
當然,閻隊長也不虧,他如今和碼頭上的幾個幫派關系還算不錯,這來的路上,就已經把帶出來的武器彈藥賣給“道上的朋友”了。
雖然這筆錢要分出去不少給各位車頭子以及金隊長,就算剩下的,也有不老少要拿去還欠下張泰川的債,可即便如此,這一趟下來他的手里也依舊能落下十來塊大洋的利潤呢。
這要是等他還清了債務,往后跑這么一趟到手的少說能有一根小黃魚兒!
閻隊長對此充滿了期望,自然也就干勁兒十足,并且在心里美其名曰“老子也算抗日了”。
無論閻隊長如何的見錢眼開,午飯過后,衛燃和平野葵也再次來到了張正歧的房間。
可惜,此時的張正歧依舊昏迷未醒。
雖然略有遺憾,但平野葵最終也只是在得到允許之后,舉起相機給張正歧拍了張照片。
“衛先生,不,龍之介君,麻煩你幫我把照片洗出來吧。”
懷里抱著那只小狗崽子的平野葵一邊往外走,一邊取出了相機里的膠卷遞給了衛燃。
“好”
衛燃接過膠卷,應下了對方的坦誠。
在某種不用說出來的默契中,兩人都像是真的沒有注意到身后那張拔步床上傷員已經睜開了眼睛一樣,邁步走出了房間走向了前院。
返程的路程,開車的人變成了衛燃,和平野葵坐在后排車廂的人變成了張泰川,唯獨趙景榮,依舊坐在副駕駛的位置。
等到車子沿著泥濘的道路跑起來,等到身后征柴隊和戲班子的騾子車也走起來,平野葵很是一番猶豫之后開口說道,“我想.我想聽聽你們的故事。”
“什么故事”張泰川心不在焉的問道。
“我想知道,被我的哥哥殺死的那些人的故事。”
平野葵像是哪壺不開提哪壺一般,低垂著頭,咬著牙問道,“我想知道他們是什么樣子的,我想知道他們和你們是什么樣的關系,也想知道,我能為那些人做些什么。”
“等以后吧”
張泰川開口問道,“等我們徹底信任你的時候,等.等戰爭結束的時候吧。”
“好好,那就那就等戰爭結束之后。”
平野葵選擇了放棄,卻又不死心的說道,“你們.你們要活到戰爭結束之后。”
“你也是”
張泰川笑著說道,但他的眼睛,卻看向了車窗外的青紗帳。
接下來的時間里,汽車和騾子車慢悠悠的在泥濘的土路上艱難的行駛著。悶熱的車廂里,所有人也都保持著難言的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