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卻沒有這么做。
這副歌乍一聽平平淡淡不像高潮,但細細回味,會發覺是真的好聽。
她記得《七里香》也是如此,整體沒有太大的起伏卻異常抓耳,這大概就是他的風格,也是他的獨到之處,別人想學都學不來。
她仔細看他寫的曲譜,越看越覺得驚奇。
從《夜曲》到《夜的第七章》再到這首《止戰之殤》,他的所有作品都是如此嚴謹,如此工整,如此漂亮,再怎么天馬行空的旋律,認真看下來都有跡可循,不會跳脫既定的框架結構。
同為作曲人的余笙很清楚這有多難,不經過反復的打磨和精雕細琢,絕做不到這種程度。
她現在回頭去聽兩人比試期間的歌,她越發覺得自己的歌充滿瑕疵,如果給她更多的時間,很多細節她可以處理得更加自然更加順滑,就像這首《止戰之殤》一樣。
極致的理性,沒有太多的情緒,沒有沉重的悲傷也沒有撕心裂肺的咆哮。
但并不好唱,副歌幾乎全在#g2這個要命的高音上徘徊,沒有扎實的唱功,錄歌時就是慘烈的車禍現場,百萬調音師都未必救得回來。
歌曲早已放完,余笙仍盯著曲譜咬著指甲蓋。
怎么會有這種人……
她自小就是前輩口中的音樂神童,15歲時便已開始向華語樂壇輸出作品,長這么大從沒真正佩服過誰,哪怕是領她走上音樂這條路的老師,哪怕是曾獨領風騷十余載的方宏杰,她也只是尊敬而非敬佩。
可莊逸……
每次聽他的新歌,總令她生出一種“既生瑜何生亮”的喟嘆。
這還是人嗎?如此高產卻又如此高質量……
她深深呼吸,從不知第多少次的自我懷疑中掙脫出來。
唯一令她稍稍感到心理平衡的是,莊逸已經28歲了,按照正常人類的創作進程,這應該就是他的巔峰期了,而她,她才22歲,未來的路還很長,可進步的空間還很多。
她承認,論創作能力,現在的她可能差了些,但假以時日,她一定會超過他,一定!
當然,她指的是作曲,作詞就算了,以她的文學底蘊,這輩子別想寫出這么富有詩意的歌詞。
一念及此,她更覺得備受打擊。
這個在音樂上令她自愧不如的家伙竟然是干編劇出身的!
聽說還是相當出名的編劇。
就離譜……
她搖搖頭,不能再想了,人比人氣死人,再想下去她會郁悶一整天。
沈亦澤以為她在研究曲譜,始終沒打擾她,見她終于抬起頭來,才問:“怎么樣,還不賴吧?”
余笙平靜地說:“跟我預計得差不多,行,就它吧,編曲你打算怎么弄?”
“編曲我不想做得太復雜,它本身也不是一首賣弄技巧的歌,我小樣里呈現出來的效果已經達到我期望中百分九十五的程度,在這個基礎上,再進行一些精修和微調,我覺得就可以了。”
余笙微微蹙眉:“只用鋼琴和鼓點嗎?會不會太簡單了一點?”
沈亦澤正色說:“從編曲的角度看,的確不難,但你剛剛聽了一遍小樣,場景的表現力、情感的張力以及詞曲的統一性,你覺得,有哪個方面是傳達得不夠的嗎?”
余笙愣了下,隨后沉默下來。
確實,明明只是簡單的鋼琴Loop和簡單的鼓點,這樣簡單到極致的編曲卻偏偏能夠生動描繪出戰爭籠罩下的灰暗情景,她在聽的時候,并沒有產生這個編曲太簡陋或者太單調之類的想法。
為什么會這樣?
她思索片刻,又拿起曲譜看了半晌,終于領悟。
這是一首反戰的歌,而在戰爭的陰霾中,世界不再五彩繽紛,只剩下簡單的黑與白,因此任何花里胡哨的炫技都是多余,唯有簡單方能直擊人心。
“厲害……”
她忍不住感嘆。
“什么?”
沈亦澤有點懷疑自己的耳朵。
“沒什么。”余笙立刻改口,“我說可以,就按你的想法來。”
后續的工作交給專業的編曲老師完成,離開之前,沈亦澤忽然想起一件事,問余笙:“你是不是學過街舞?”
“學過幾年Popping。”
“我記得在里,你不是還做了地板動作嗎?”
“那是為了拍MV現學的,Popping才是我的本命。”
沈亦澤追問:“那你應該跳得挺好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