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萬昌因家境貧困,年近三十不曾娶妻,成日里醉生夢,卻是突然有一日也不知為何醒悟,自覺這不孝有三,無后為大,若是不留個后是當真對不起先人,這才正經考量起自己的婚事了!
他一窮二白,又那苦寒之地本就男多女少,正經人家的閨女如何肯嫁給他一個窮軍漢兼酒鬼?
裴萬昌左思右想倒是想出一個法子來,卻是想法子東挪西借,湊了一些銀子買通了相熟的官吏,將那發配到建州的犯官高峻之女,報了一個惡疾暴斃,實則改換了身份給弄到了家中做了妻子!
這位高家女乃是久居繁華,自小知書達理的名門閨秀,如今因父兄的事情受了牽連,身份一落千丈,變做了破落軍戶的妻子,她如何肯甘心,成日里不是哭哭啼啼就是吵吵鬧鬧,裴萬昌要的不過就是一個傳宗接代的工具,對這女人自然不會有多少呵護愛憐之情,白日出門照舊尋酒吃,夜里回來就是將人往炕上一壓,行那傳宗接代之事。
可憐那高小姐,只覺這樣的日子生不如死,可她又沒那勇氣尋死,就這么在裴家熬著,直到裴赫出世。
高家小姐生得花容月貌,乃是京城里有名的美人兒,裴家祖上是韃靼人,韃靼人之稱原是大慶人對疆域以北多民族人的統稱,實則韃靼人分做許多族群,便是韃靼人自己也說不清祖上到底是混了多少血脈,因而到裴赫這里,身上即有韃靼人的血脈又有中原漢人的,才令得他身形高挑,面目五官糅合了父母的優點,眼窩深邃,鼻梁高挺,又皮膚白皙細膩,尤其一雙眼兒黑如點漆,生下來時雪白白一團,如那觀音座下的金童下凡一般,左鄰右舍見了無不贊一個好字!
只這樣的娃兒,生來卻是命苦,得不到父母一絲一毫的憐愛,高小姐對裴萬昌恨之入骨,對裴赫這韃靼蠻子的后代亦是同樣憎恨,生下來便不喂他一口奶,若不是裴萬昌還指著這兒子傳宗接代,打著罵著讓高小姐喂養孩子,只怕裴赫生下來便沒了小命,也沒有后頭受的諸般苦楚了!
裴赫長到三歲時,他的外祖高峻平反,被皇帝圣旨一道,自建州起復回京,高小姐苦熬多年,盼的就是這天,得了家里人送來的消息,卻是連夜悄悄跑出了裴家,頭也不回的跟著家人回轉京城了。
裴萬昌吃了酒在家里睡得死沉,第二日若不是被兒子的哭聲吵醒,起來發現家里灶冷鍋空,高小姐的衣裳全數不見了蹤影,還不知曉自家的婆娘跑了,這廂急忙騎了馬追出去,早已是人影兒難尋了。
回來家中見著相貌肖似親母的裴赫,便忍不住抄起一旁的掃帚給了他一頓打,從此之后裴萬昌在外頭一吃醉了酒便回來毒打裴赫,如此直到裴赫十一歲這年。
裴赫自小生得好,到了十一歲這年已經是建州衛有名的俊俏小郎了,俗話說樹大招風,他生得好又沒攤上個好爹,裴萬昌到這時節已是得了酒病,不吃酒便要渾身發抖,手腳發麻,只要有人賞他一口酒吃,便是他自己都愿意賣給人家,更何況兒子了!
卻說是有一日,有人來尋了裴萬昌,帶來了十兩黃金和一個胸大屁股大的婆娘,那人對裴萬昌道,
“要兒子便是為了傳宗接代,這女子一看就是好生養的,再給你十兩黃金,你有銀子和女人還怕沒有兒子么?”
裴萬昌一聽那是連連點頭,于是就這么把兒子給賣了,裴赫這么些年來受裴萬昌毒打,雖說父子之情淡薄如紙,但他也知曉被人牙子買了去,必不會有好下場,他自然是不愿的,卻是被裴萬昌親自動手,將他綁了扔上了去往杭州的馬車。
建州離杭州路途遙遠,走了陸路又走水路,他被人喂食了迷藥關入了大木頭箱子之中,昏昏沉沉也不知多少日子,終于到了杭州,之后便送到了藤原淳一的面前。
藤原淳一是甚么人,自不必說!
他自見著裴赫之后,那是驚為天人,卻是一反常態不敢動裴赫分毫,倒是將裴赫小心翼翼的養著,錦衣玉食的供著,又請了專人來教授他各種房中之術,待得大半年之后,他又被人送上了去往京城的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