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重九應道,
“我這門針法并不用眼,乃是全靠施針者認穴的功夫……”
說話間一只手指已要點到了武馨安的太陽穴之上,緊接著另一只手將一根銀針扎了進去,武馨安只覺得額角一疼,跟著另一邊又是一針,劉重九一面說話一面施扎,他說話的速度悠然緩慢,手上卻是奇快無比,
“我先施針止了你的頭頂、四肢血脈流動,免得你身子亂動以至我認錯了穴位!”
接連九針下去,武馨安便發覺自己不能動彈了,身子軟綿綿躺在床上,腦子清明一片,只聽得劉重九慢悠悠道,
“丫頭,你知曉當年我是如何練這一百零八針的么?”
武馨安想動嘴,卻發覺整張臉都沒了知覺,嘴唇都不知曉在哪兒了,劉重九自然不是想讓她回答,自己緩緩道,
“便是在這黑暗的屋子里,床上放著施針的銅人,銅人里頭有機括,每扎一針,若是認穴準確,里頭的銅鈴便會響一聲,一共要響一百零八聲,若是少了一聲,便會挨師父的打,我初初時……都是挨足了一百零八下的……”
說話時,一針又一針,武馨安躺在床上一面聽他說話,一面心頭暗道,
“我這樣兒倒真似那躺在案板上的死豬,也不知這姓劉的靠不靠譜,若是有一針扎錯了,我可就倒霉了!”
她膽子是挺大,不過在這黑暗的屋子里,赤著身子躺在床上,身子雖軟著,腦子卻是十分清醒,因而這肌膚的感覺便愈發的敏感,又這劉重九下針好似無甚規律,一時扎這里,一時又所那里,她躺在那里身上東挨一下,西挨一下,有的穴位酸腫無比,有的穴位疼痛難忍,有的竟還癢得難受……
這罪實在不好受!
倒不是她受不得扎針的苦,只這未知最是令人恐懼,心里猜測著他會在何處下針,又下針時會有如何感受,這針到時后頭連下針的節奏都變了,一時急如驟雨,一時又慢如龜爬,這種等待的煎熬卻是令人最難受的!
待挨到八十八針時,武馨安已是在心頭破口大罵了,
“哎呦!我的媽!老娘不是上了這兩個老頭兒的當吧?那金老頭平日里便看我不順眼,說話陰陽怪氣的,他這師弟好像是錦衣衛的人,外頭不都是說了嗎,錦衣衛的不是好人,都是皇帝的爪牙,最愛干的事就是把人捉進詔獄里百般折磨,我不會成了這劉老頭兒耍樂的傻子吧!”
如此越是胡思,便越是亂想,那身上便越是難熬,到最后一百零五針時,武馨安只覺著自己身子不動,魂兒早就跳到屋頂上蹦跶了!
“這罪到底還要受多久?”
“最……后……三……針……”
劉重九似是聽到了她心里所想,緩緩說道,一針扎到了頭頂的百會,兩針扎到了腳底的涌泉,
“轟……”
武馨安只覺得兩耳之中似有甚么東西奔騰而過,仿佛全身所有的血脈都化成了大江大河一般,在身體里奔騰咆哮著,自頭頂百會右肩頭往下,一直到胸口、小腹之后是大腿、小腿,然后到足底,再從指趾頭處打了一個轉,反回到了頭頂……
如此周而復始,足足九轉,這才漸漸平復下來,待到武馨安一睜眼時,屋子外頭透入了光亮,竟已是天色蒙蒙亮了!
她在這里呆了一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