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有什么故事么?姐姐可愿意說給我聽一聽?”
枷藍點點頭,徐徐說來。
清淵出生的那一刻,枷藍便與他共同出生了。是一股從他身體里飄離的靈,自小就只有他能看見。過了十多年,她在這個地方吸收的天地靈韻越來越多,便通了靈智。
清淵修行,卻質疑修行。不信神佛后,就帶著她出了非恒山,修自己的道。
二十多載歲月,他到一處就學一處的法術,枷藍也跟著學。可惜法力入枷藍體,就像水入漏斗,總是只有一點點。
清淵與別的道士不同,無論人妖神魔還是路邊的螻蟻殘蝶,山川林木,都一視同仁。有一年,枷藍修行中摔入鏡子,竟然莫名得了控制鏡中幻境的法術。
不過數年,他們各自便修行出了兩串功德珠。一串積攢人的功德,一串積攢人以外的功德。
她不明白為什么清淵一定要用這種渡化眾生的方式修行,而且無論如何修行法術,他都只是尋常凡人。
又幾年,她厭倦了這種修行。無數次,都是她在保護著沒有什么法力的清淵。她不明白為什么要這樣的舍己為人。
哪怕到那一年,他們所遇到的人和妖,都是極為善良的。也很少帶著怨恨和熾熱的殺戮,世界本該是善良的。
再回到非恒山后,枷藍想獨自出去看看,清淵最開始不同意。后來也答應了,便把自己的那一串代表著非人的功德珠給她。好像是在做徹底的告別,那時候她不懂。為即將到來的自由歡喜。
離別時清淵說:“你我同生于世,我為人,你為靈。也將是共死的命運。我壽元有限,你好好把握剩下的這幾十年。”
她那時候不知道幾十年原來是很短暫的,以為時間足夠足夠了。不過還是說:“清淵你修行得道,成仙后我不就能一直活著么?”
清淵道:“傻姑娘,我是人,所以你是靈。我如果不是人了,變成妖魔鬼怪仙,你也就不存在了。”
她沒問為什么,也覺得仿佛沒有那么重要。
離開非恒山,整整三十年,在人間妖界流浪。她不知不覺的也像清淵修行那樣,在人間守人間的規矩,在妖界守妖的規矩。
可是,那種原本以為的人間善意,仿佛消失了一般。原來妖并不會因為她助他熬過劫難就感恩戴德,妖是會翻臉的。
原來人并不會因為她的善意和救助就真的回報以善意,他們會在脫離苦難后第一時間當她是妖怪,甚至于要誅殺她。
原來魔并不是都很有道義,他們也會貪圖她那為數不多的靈力,想要致她與死地。無數次的煉化,焚燒后,她才明白過來,原來妖靈是不會死的,也不會被煉化。
原來這個世界并不是真的充滿善意,只是和清淵修行的過程里,清淵告訴他的,都是善意。
她終于回了家,卻再沒見到清淵。只有那個最簡單的存儲著他影子的鏡子,打開后他道:“其實人間世,妖魔道,好與壞,善與惡,永遠都是共存的。一切都有因果,重要的是,你選擇種的是什么因。選擇看到善惡好壞的那一面。”
末尾他又囑咐道:“我修行的道,不是成仙成神的道,是以身證道,因身證而得道。”
又過了十來年,她學會了人間的相處方式。能順當的和各處的地仙相處的不錯,后來知道奈何橋上,沒有一個清淵走過。她知道他還活著,以人的存在活著。
山里的九炎獸終于修行有了些成果,與她一起游歷人間世妖魔道。偶然遇見一個無聊的大和尚,總是找她麻煩,后來又非得收她做徒弟,贈了一串她可以使用的佛珠。
而后的漫長時間,她一邊找著茫茫人海里,唯一有顏色的人。一邊通過他人的命運,修自己的道。修清淵和大和尚指點的道,以身證道。
“你一個人在人間妖界漂泊的那些年,一定很失落吧。”聽完枷藍陳述的過往,塵曲這般說到。
“是有點,不過還好。也沒有什么覺得很過不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