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開始,我還裝模作樣,正襟危坐。怎奈何,人一旦睡著,脖子就會失張力發作。我開始頻繁地東倒西歪,甚至要從凳子上摔下去。
我仔細想了想,這么個有礙觀瞻的動作,定會引起余老師的記恨。
于是,我干脆,往桌子上一趴,明目張膽地,呼呼大睡。
人趴在桌子上,是個極不舒服的姿勢。
手臂會麻木。
壓著額頭久了,會頭痛。
壓著眼睛,會眼花。
但優點是,睡得極香。
其中的原由,是迷走神經。
趴著睡覺的時候,誤打誤撞,不偏不倚,會喚醒迷走神經。
迷走神經,是人的身體中,最淡定的一個。
所謂神經大條,大概就是指迷走神經發達。
迷走神經,讓人進入心跳減慢,呼吸平穩的佛系狀態。
我自認為,我的迷走神經頗發達。
所以,我一直頗佛系。
煩心的事情,我大多無所謂,不上心,不焦慮,不記得。
當然,除非忍不住。
所以,我的睡眠一向極好。
歐陽立說,我一分鐘之內,就能打呼嚕。
當然,打呼嚕這個事情,我一向是否認的。
這是明目張膽的抹黑。
我的淑女形象,怎么能有打呼嚕這樣的污點?
說我睡眠好,是常態。
除非我有了不得的心事。
即使我有了不得的心事,也不會長長久久,思來想去。
大多時候,這些心事,即使想不明白,也會很快變得模糊不清,被我不太發達的腦子,忘得一干二凈。
所以,我往桌上一趴,便酣然入夢。
這一場酣夢,竟浩浩蕩蕩,無邊無際,連綿不絕。
酣夢之中,我又回到了天宮,在與百官的寒暄之中,大倒苦水。
我哀陳了下凡歷劫的種種辛酸,并痛斥了司命星君,唯恐人生不曲折的離奇腦洞。
我的一番哀陳和痛斥,酣暢淋漓。
讓我神清氣爽。
人嘛,都是應該有個發泄的途徑的。
我神清氣爽之后,百官紛紛邀約,設宴安撫我的玻璃心。
我在眾多的設宴中,最后選定了蟠桃宴。
蟠桃宴嘛,名氣大。
能參加蟠桃宴,是身份地位的象征。
連桀驁的孫悟空,都要觍著臉地去蹭。
于是我架起祥云,就要前往。
哪知,我突然一腳踩空,從云端跌落下來。
大概是我做凡人久了,肚子里都是濁氣。
所以密度高,浮力不夠。
沒想到,這個時刻,我竟然自覺自愿地應用了何老師講的物理知識。
歷劫一場,我竟成了個唯物主義的神仙了。
我墜下云端,竟還能分析如此多,實屬難得。
眼見我就要頭朝地,摔個狗啃泥。
突然某仗義的同僚,伸手將我一扶。
我驚得一身冷汗,將這仗義的同僚,緊緊抓住,連聲道謝:“多謝相救,多謝相救……”
這仗義的同僚,是個謙遜有禮的人,就是嗓門稍微大了些:“歐陽君,歐陽君,你怎么睡個覺,都能掉到地上?”
什么?
睡覺?
蟠桃會呢?
眾仙呢?
我又是驚得一身冷汗,猛地一睜眼。
只見謙遜有禮的同僚,竟是陸敏。
陸敏本來紅蘋果一般可愛的臉,如今我看來,卻如同見了鬼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