闔天珠被盜,滄海珠的線索又斷掉,祁堇衾不免心中憂慮。“何以至此?”
“說來話長。”章先生為眾人一一沏茶。
“趙弗終日被病痛折磨我瞧著也難受,只是他心中有桎梏難以放下,這才吊著一口氣不上不下。我知道你們來找棠離,沒告訴你們他已逝的消息也是想讓你們來此幫幫趙弗解這心病。”
“只因棠離此前給他留了一封信,可他無論如何不愿意打開,說是已無顏再面對棠離。”
默不作聲的方曈兒又一語中的:“想必這便是他心中的桎梏。”
“正是如此,若他心中桎梏能解,興許能得到有關棠離的消息。”章先生道。
“我等必定傾力相助。”元袁神色義不容辭。
“如何解?”祁堇衾問。
“我有一計。”莫鳶看向眾人。
形容枯槁的趙弗躺在床上,相別不過一年半載,趙弗平白像老了十歲一般,臉上的溝壑紋路深深淺淺,好似殘軀一具已然到了風燭殘年的境地。
他眼皮動了動,隱隱約約似聽見了當年那陣如鳳凰泣鳴般的仙音,凄涼婉轉的吟哦,低低地嗚咽……
傍晚夜幕下海風吹拂的沙灘上,他望著那個發出凄厲歌聲的背影,竟已淚盈于睫,喃喃開口道:“子規啼血鳳哀鳴,泣訴故國淚沾襟……”他才一開口,礁石上的人影恍然像受到了驚嚇,一下落進了海里。
他連忙跟著跳進海里救人,卻被海里的人拖上了岸,而后宛如鬼魅一樣竄到了礁石后面。但趙弗還是看見了那海面上一閃而過的魚尾,他愣在原地。
想起了鮫人一族傳聞早已絕跡,古籍記載:“東海有鮫人,可活千年,泣淚成珠,價值連城;膏脂燃燈,萬年不滅;所織鮫綃,輕若鴻羽;其鱗,可治百病,延年益壽。其死后,化為云雨,升騰于天,落降于海。”由于渾身是寶又生性溫和純良,幾乎被人族捕殺殆盡。
如今竟在北海沿海看見了存活的鮫人,趙弗冷靜下來,小心翼翼開口:“別怕,我不會傷害你的。方才聽你泣訴,不禁感同身受。都是生不逢時亂世茍活,國破家亡妻離子散……我想我們應該是同一種人。”
鮫人似有所動,輕聲道:“你能聽懂我的歌聲?”鮫人嗓音極溫潤。趙弗點點頭,一想鮫人背對他也看不到,又說道:“我沒理解錯吧?”
“確實如此,我族已幾乎覆滅,一到海邊我便悲愴難抑……”鮫人逐漸放下戒心,從礁石后露出半張臉。
那臉極美,看不出性別的美,在月光下微微泛白。
趙弗看著,忽然一聲戲腔如驚鴻游龍竄入,泛白的面龐忽的濃妝艷抹起來,眼尾的紅妝風情萬種,漆紅的雙唇張張合合……場景變換成梨園戲臺,鑼鼓喧鬧,琵琶二胡伴著婉轉的戲腔,他一抬手一踱步都流露出風華絕代的姿態。
眾人鼓掌喝彩,趙弗坐在席間,只有他知道一個全族覆滅無家可歸的鮫人,披著自己最憎恨的人族外表在人間茍活著是怎樣的痛苦。
棠離美名遠揚不免遭人覬覦,趙弗利用權勢一直護著棠離。
趙弗與棠離的經歷是那么相似,他是亡國之徒,被敵國以家人威脅迫降,帶著國仇家恨的煎熬做著敵國殺人的刀。兩個人在對方看來像一面鏡子,折射出彼此充滿苦難的一生。
歲月漸長,兩人生出了生死患難之交的情誼。得知己如此,此生之大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