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陳昭的話,田福堂心里冷冷一笑。
“好啊孫少安,你既然這么不知好歹,不聽老人言,到時候吃虧,年底沒飯吃,看你怎么在村里抬起頭來!”
心里這么想,卻沒有繼續勸說,而是微微的嘆了一口氣,說道:“既然你都這么說了,我身為村支書,也不能拖你這個好后生的腿。我個人是支持你的,不過這是村里的事情,必須等我和大隊的其他人研究后再告訴你,”
陳昭告辭了。
這件事肯定會通過的。
村委的人也都是村里的人。
無論是金俊山還是金俊武,還有田海民、孫玉亭,要么是陳昭的長輩,要么是陳昭的好友。
從哪方面講也不能阻擋人家孫少安啊。
人家都爛包到那個光景了,不搞家庭副業,怕是連飯都吃不起了。
這又不是違反政策。
所以大隊村委很快便通過了。
石圪節公社也很快通過。
當然,這能迅速通過,也多虧了孫少安的同學兼好友劉根民跑前跑后幫忙。
于是,清明節的那天,當京城大廣場風起云涌的時候,雙水村孫玉厚家的院落一角,陳昭修建一個草棚,買了幾個大缸,又花錢從隊里買了糧食,就開始有模有樣的的造起醋來。
當然,陳昭的主要工作,還是忙活一隊的事務。
作為一隊的隊長,他不可能拋下隊里的事不管,回家搞家庭副業去。
這是政策所不允許的。
但是秀蓮卻可以睡個好覺,一天到晚就在家里的院子里操持。
其實也沒什么操持的。
她又不是真的在釀醋。
其實是假裝按照從父親賀耀宗學來的本事,裝模作樣的在那里做活罷了。
因為他的少安哥已經私下里給他看了一眼珍藏的那些錢票。
并且給她說了一大堆理論。
什么城村二元制,什么經濟制度的封閉,什么人們需求的旺盛,林林總總,秀蓮聽得頭昏腦漲,驚喜連連。
盡管這些話秀蓮基本沒聽懂,但是她看出來了,自己的丈夫很有本事,已經私下里賺了幾千塊錢了,但是因為政策限制,不能拿出來花銷,必須用一個正當的營生才能把錢拿出來。
更何況,秀蓮也支持陳昭這么搞。
因為家里太窮了。
自她嫁進來之后,頓頓飯基本都是黑豆高粱稀湯。過一兩天,才蒸一鍋高粱面饃——這就算改善生活。能在喝稀飯的時候吃兩個黑面饃,簡直就是奢侈。
這世道把人逼到這個地步,丈夫冒著殺頭的危險,想辦法弄了一點錢財,卻不敢拿出來花。
秀蓮愛煞了丈夫,為了丈夫,去要飯討吃都愿意,何況是裝著做釀醋的樣子?
沒說的,秀蓮當然愿意為丈夫做這些事!
晚上勞動回來,在家里吃完飯,小兩口就相跟著回到田家圪嶗飼養院的那個小窯里,秀蓮馬上放火暖炕,給他燒洗臉洗腳水。
但每次陳昭都不急著睡覺。
他這個時候都會打開油燈,就這那點光亮讀一小時的書。
讀的當然是《數理化自學叢書》。
開始的時候,秀蓮直接懵了?
這是他一個小學畢業的農民丈夫讀的書嗎?
難道他還打算通過看這書長本事?
陳昭告訴她:‘我讀這些書,是為了以后教少平和蘭香,等咱有了孩子,我負責輔導他功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