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釀醋的家當就在孫玉厚眼皮子底下,他照看了差不多一年的時間,怎么會看不出那是騙人的玩意?
少安做的肯定是什么不能見光的買賣。
用釀醋來遮掩呢。
但孫玉厚相信自己大兒子的品性,肯定不是什么傷天害理的事情。
但是心里也難免七上八下,總有一股揮之不去的懼怕和擔憂,生怕有一天公家的人會沖進少安的院子里,把他捆起來抓走。
就像前年把女婿王滿銀抓去勞教那樣。
可是懼怕歸懼怕,擔憂歸擔憂。他孫玉厚再怎么遵紀守法,也不會跑到官府那邊告狀的。
相反他還得擔著笑臉,走著路也得昂首挺胸。
不能讓家人,也不能讓村里的人看出他的不妥來。
今天孫玉厚去割肉,這倒不是嘴饞或故意給公眾能他的光景,而是二小子高中畢業了。
二小子剛上高中那會兒,家里窮啊,可憐的娃正在長身體的時候,卻餓的皮包骨頭,渾身上下都穿的補丁衣服,想來在同學面前也抬不起頭來。
所以他高中畢業回來,一定得好好的補補身子。
晚飯的時候,一家人高高興興的坐在一起,熱氣騰騰的吃了一頓飯。
孫玉厚說道:“少平,你畢業了,休息兩天,就跟著我和你大哥去山里干活吧。”
少平當即說道:“爸,我明天就跟著你和大哥進山。”
“不行!”陳昭皺眉,斷然說道。
“咋了?”孫玉厚一怔,看向陳昭。
陳昭說道:“爸,這事我給少平說過,他回來不要進山,好好的在家復習功課,等恢復高考了,他就去考試,爭取做第一屆恢復高考的大學生。”
頓了頓,他接著道:“爸,咱倆沒白沒黑的掙命賺工分,還不是希望少平和蘭香有個出息。眼瞅著這高考就恢復了,你不好好在家復習功課,怎么比得過那些老三屆?對得起我嗎?對得起咱爸咱媽嗎?”
少平低頭不語。
孫玉厚怔了怔,突然覺得很羞愧。
他已經虧欠了大兒子,他讀書可比他弟讀的好,可是怪自己沒本事,讓他回家勞動。
怎么還拖二小子的后腿呢?
不過他還是很疑惑:“少安,你聽誰說著高考要恢復的?”
他這輩子供過弟弟玉亭、長子少安,二小子少平,小女兒蘭香四個人讀書。
自己雖然是個睜眼瞎,對什么號召,什么政策根本不上心。但是對于讀書人的政策,還是本能的想了解的。
因此他對“高考”這個事情不陌生。也知道因為動亂的緣故,“高考”已經中斷好幾年了。
陳昭笑著說道:“爸。根據我的判斷,恢復高考肯定是勢在必行。我估計今年就應該恢復高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