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歷官王永正忙將毛筆往筆架上狠狠一丟,只弄的半張桌子墨水淋漓,嘴上卻仍是不慌不忙的道:“走,隨本官去會一會那個乳臭未干的小子!”
卻說陳昭正坐在前廳,百無聊賴的打量這經歷司的布局,就見后堂雄赳赳闖出個老鼠須、斗雞眼的綠袍官員,用挑剔的目光打量了自己半響,這才吊著嗓子拿腔作勢的問了句:“你就是那新來的吏目?”
陳昭出任的乃是從九品的鹽丁巡檢一職,這廝卻楞說是什么新來的吏目,輕視之意簡直溢于言表。
要知道在別的衙門,吏目屬于一個正經的官職,但在巡鹽御史衙門,卻屬于未入流,就和天庭里面的“弼馬溫”一樣。
因此陳昭聞言,頓時也斂去了笑容,起身居高臨下的掃了那王經歷一眼,明知故問道:“不知閣下何人,身居何職?若是上峰當面,也好讓陳昭大禮參見。”
陳昭當然知道眼前之人,正是從九品品經歷王永正,因此這話其實是在告訴丫:老子品階和你一樣大,你少來這里裝樣子。
王永正能以這副尊榮,在巡鹽御史衙門混成經歷,自然也不是傻子,因此立刻聽出陳昭話里未盡之意,氣勢不由便是一挫。
但他那肯就此認輸?
立刻冷笑道:“閣下如今還未正式到任,什么禮節不禮節的怕還談不上——眼下公事要緊,還請閣下將調任文書呈上來,讓本官先比照清楚,免得出什么差池。”
這個‘呈’字,一般只能是上級對下級用,說來說去,丫仍舊是對陳昭有所偏見,非要在他面前充一把大爺。
陳昭心中冷笑一聲,他雖然沒有當過衙門官員,可是也做過多年皇帝,曾經專門讓那些人給他講究衙門里的門道,所以一眼就看穿了對方的小算盤。
所以他自然不會因為一個‘呈’字跟王經歷吵起來,那樣做只會中了他的圈套——說不定自己還沒離開經歷司,一頂無事生非的大帽子就要扣上在頭上了。
即便是御史老爺的世侄好“無事生非”,只怕在衙門也干不動。
但要是乖乖把文書交出去,他更是會淪為官場笑柄!
要不說閻王好見,小鬼難纏呢!
這樣的家伙在這種環境里磨煉,有的是各種各樣的鬼心思,分分鐘能讓你進退兩難。
不過陳昭早就了然,他一言不發的將文書取出來,默默放在了左手邊兒的茶幾上。
只一招便以退為進,輪到對方難受不已了。
過去拿吧,他方才那一番裝腔作勢,便都付諸東流了,說不得還要被同僚們恥笑。
可不拿吧,陳昭又是正兒八經的同衙,這樣僵持下去,說不得就要落下一個無視同僚,無理取鬧的罪名!
王經歷遲疑了半響,最后還是決定兩害相權取其輕,沖著身后的小吏一擺手,那小吏立刻會意,上前賠著小心將那文書拿起,又恭恭敬敬遞到了王經歷手上。
雖然中間隔了一層,但王永正心知肚明,這一陣仍是自己落了下風,故此再不敢小覷這看似年少的陳昭,只老老實實把文書對照了一遍,蓋好了關防印信。
一直到把陳昭送出經歷司,王永正才忍不住捋著鼠須,嘆息道:“原以為不過是個乳臭未干的小子,想不到竟如此精明老成,看來今后這巡鹽御史衙門有得熱鬧可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