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林棗的堅持,云舟在石駝村的上空停留了一夜。
隔天一早,看著牛叔一家抱著孩子淚水漣漣,依依不舍;另外兩家人拖著孩子反復叮嚀,像極了前世父母送她出遠門的場景,看得林棗自己也淚眼朦朧。
昨晚偷聽時的壞心情,經過一晚的沉淀似已不復存在。
元昭:“……”
茍活九百多年,其心性的堅韌果非俗人可比,令人刮目相看。
且說村民們,縱然不舍也得把孩子送走。既是為了孩子,也是為了整個村莊能夠長安太平。
無論哪個時代,世俗總講究多子多福。像牛家那位喪夫的兒媳婦,她還有一雙兒女承歡膝下。心里終有寄托,哪怕送走一個孩子,余生也不會孤苦無依。
無極宮的弟子還告訴幾個孩子的爹娘,可以每隔五年前往天山探望。只是路途遙遠,未必一路順風,因此不提倡不鼓勵這些家長上路。
因為每隔十年,這些孩子都能回鄉探望親人。
除非他們自己不樂意,覺得無顏見江東父老;或閉關晉階,錯過探親的時日;或在修煉的過程中意外殞身。如若不幸,又是內門弟子,自有人登門告知。
在他們這些正統的修仙宗門,不強求低階弟子即刻斷絕七情六欲。
不入紅塵,怎知眾生之苦,如何能培養出關愛眾生的弟子?對眾生沒有感情,怎知何謂大愛、小愛?何謂愛則不愛,有情則無情,而無情并非肆意傷害?
修士,修的正是人生百苦,從苦難中參悟。溫室的小花頂多小怡性情,難成大器。
看著村民們一臉恍然大悟,心情總算平復,恭恭敬敬地送走無極宮的弟子,林棗感懷萬千:
“唉,如果牛哥、李哥他們沒死該多好啊!”
即使獨自熬了九百多年,追求闔家團圓、安泰喜樂方為人生大圓滿的觀念,依然根植在腦海里,揮之不去。
心之所系,根深蒂固,哪怕歷經千年歲月亦難移分毫。
“過去的已成過去,多想無益,指望重返過去更是毫無意義。”元昭打破她的幻想,平靜道,“人啊,只能往前看……”
“我的前方還有什么值得期待嗎?”林棗想起昨晚的消息,面向遠方,眼里露出一絲難過,“我不像你,我的前方和現在沒什么不同。”
都是茍且,自在一天算一天。
“你又不是我,怎知我與你不同?”元昭不以為然道,駕起云舟離開了石駝村,“可有地方想去?不然我亂走了。”
熟悉的場景,熟悉的臺詞,讓林棗的頭皮隱隱發麻。
選擇跟老鄉走,其實也是冒著風險的。上一次的老鄉事件過去不知多少年了,偶爾回想仍然驚心動魄,心有余悸。
在利益面前,無論老鄉或是面相和善之人,沒有經得起考驗的。
就像那位云鶴道人,乍一看,她以為對方是一個大好人。為她打跑唐龍等賊子,依她所求去尋找村民們的下落。無一不是先讓她了卻心愿,再收入囊中。
仿佛這樣就能減輕他們內心的負罪感,就能不顧她的苦苦哀求,任意錘煉。
本以為自己長了記性,不會再相信所謂的好人或者老鄉。結果,在遇到一個年幼的老鄉時,依舊忍不住勸自己再信一次,哪怕這副年幼的模樣是幻化的。
久久得不到回應,小元昭莫名其妙地轉過臉來瞅她。林棗沖她牽強一笑,呵呵道:
“以前,那位老鄉也是這么問我的……”
實現她的愿望后,最終的歸宿將是煉器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