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正是伯琴,他足下無聲地踏入寬敞的大殿,瞅見她一人側臥坐榻。慵懶率性不矯揉,坦蕩大方不造作,甚是自然。
重點是,縱使高高在上,她卻從不在乎他未以君禮相待。
她若是男子,必視如知己。
“那日在秘境,元君遇險,琴未能及時相救,深感羞愧。”不知怎的,見她如此姿態,伯琴反而心態輕松許多,“今見元君安然無恙,心頭之石總算落地。”
“勞少主記掛了,其實大可不必,”元昭勉強起身坐直些,歪靠著,眉宇輕淡,“本君自從入道,一直沉迷修習功法缺乏作戰經驗,難得有機會正好歷練歷練。
不過少主今兒前來,僅是因為愧疚難當”
若是,他可以走了,她整個人活生生地坐在這兒,毫發無損,身心比他更健康。
“元君目光如炬,”伯琴坦然承認,“今番前來,除了致歉,另想討教一下,您在那往生境里可曾見過自己的往生”
“見過。”元昭對他的話深感疑惑,護甲下意識地輕輕刮蹭扶手上的石頭,“有何不妥”
罔石“”與我無瓜木有不妥
它都是按規矩來的
“不知元君可聽過風彌二字”伯琴的神情有著微不可察的期待。
“風彌”元昭莫名其妙,這話問得蹊蹺,這名字也特別陌生。話說,他為何覺得她會認識他往生里見過的人“我與本地諸賢在前世未有過任何瓜葛。”
包括那個某人。
過去的已成為過去,只要他不知,她便堅決不認。大千世界,相遇一場是緣分,在異世重逢更是幾生修來的奇緣啊
伯琴觀她語氣平靜,表情無異。心中微微失落,又覺得理所當然。
無論品階、修為,她比他高不止一個等級。他看不到她的過往,也看不到她的前世。只看得出她此時的話不像作偽,風彌二字于她確實陌生,不禁黯然。
之所以問她,是因為他從往生幻境出來時,
她恰在腳邊。
太巧了
他難免多想,前世的故人總會以各種方式在今生相逢,不慎走眼就錯過了。
見他如此執著,元昭覺得好笑,起身,改為大馬金刀地坐著
“昨日種種昨日死,伯少主好歹也是靈丘的青年才俊,且娶了道侶,為何還對往生之人念念不忘豈非叫人心寒”
雖然那鳳笛的人品不怎么樣,不意味著她贊同伯少主的見異思遷,舊人勝新人。
見她沒心沒肺地嘲笑自己,伯琴倒是不氣不惱。修真之士多半心胸豁達,海納百川。她天賦高,又勤快,心胸寬廣,難怪她的修為一日千里,遠勝諸賢。
“元君修行順遂,不知累世可曾嘗過真情的滋味”見她樂觀無憂,不似經歷過揪心揪肺痛絕情殤之苦的人。
“自然。”元昭挑眉抿笑,直視他那略有感傷的雙眸,“累世見君思君不識君,君擁新歡舊愛情千重。男子之愛不過一夕之歡,卻教女子魂牽夢縈哭斷腸,惹不起啊
這不,躲到這兒打光棍來了。”
她累世心悅男子,思念男子,寄情于男子。男子對她情真意切,對其他女子也同樣情真意切。他一世動情數回,回回真切,留她欲哭無淚,承受不起啊
哈哈,伯琴聽到這番半嘲諷半玩笑的話,頗覺有趣,內心深處又不以為然。
她不是他,亦非鳳笛,焉知他動的不是真情他只是在往生境里見到一段令人極吃驚難忘的過往算了,不知者不罪,她非故人,自然不知其中緣故。
他也不愿對外人說太多。